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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最后的献祭

    鬼娃身着一件破旧的红肚兜,舔了舔嘴,点点头,似乎十分满意,夜漓又问:“告诉我,人在哪?”鬼娃依旧咧嘴笑,眼珠子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上翻,刚一抬头,一个披头散发的鬼影从房梁上掉下来,落在夜漓肩膀上,二话不说,直接用右臂紧紧扼住她的喉咙,左手则攥着一个锥形利物朝她刺来。

    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看来这场偷袭是蓄谋好了的。

    夜漓举双臂抵挡,一边摇晃着身体,想把肩上的东西甩下来,只是那东西十分灵活,而且轻得好像没有重量似的,力气却大的很,怎么甩也甩不脱。

    一开始,夜漓还不确定袭击她的究竟是人是鬼,直到鹤青听到动静前来相救,举剑划向盘在她背上的东西,被其躲过,只刺破了一点皮,随即他一跃而起,一掌将那东西拍落在地,夜漓这才确定,袭击她的应该是个人,至少是一个人形活物。

    青面鬼娃见那东西受了伤,赶忙跑过来舔舐地上的血。

    莫非这就是梁小姐?

    没想到她黑心肠烧起的一场大火,居然把自己变成了这个的样子。

    夜漓想起刚才在书房逼问知府大人他女儿的下落,梁老爷虽被摄了魂,但依旧露出惊恐的表情,矢口否认女儿梁小姐还活着,可见他很害怕自己的女儿,不然也不会将这么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养在府里。

    至于那个青面鬼娃,很显然是听命于“梁小姐”的,应该是她用自己的血肉精气豢养着的“金童子”,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养小鬼”。

    “金童子”通常是一些因为先天不足而胎死腹中的幼儿,或者刚出生没多久就早夭了的小孩子的灵魂,将其肉身用特殊方法封存,就可以将这些“小鬼”养在身边了,而受到供奉的鬼娃也会在能力范围内帮助奉养者达成心愿。

    怪不得金陵知府的府邸之豪华堪比王侯将相,完全不像是一个地方官的住所,怪不得李媛说梁老爷这几年官运亨通、财源广进,还拜入丞相门下,成了御前的红人,想来也是因为有了这金童子的缘故,所以梁老爷虽然害怕,但还是抵不住贪婪的本性,不得不将女儿藏了起来。

    不过养金童子风险很大,搞不好便会遭到反噬,下场极惨。

    “终于见面了,”夜漓似笑非笑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那个面目全非的女子:“梁小姐。”

    “死人复活,哼,区区一个凡人,还真是了不起。”

    地上的人从披发的缝隙中看她,神情居然和破庙中的恶鬼有几分相似。

    “焚尸炉里的人是你杀的吧,恐怕也只有知府的大小姐有这个能力,能神不知鬼不觉得杀人焚尸,还专门挑那些无人问津的流民下手,是你爹买通的衙门,那些火工才问都不问就把人给烧了,对吧?”夜漓捏着她的下巴,厉声说道。

    “梁小姐”并不回答,只无端地发出一些可怕的低吼。

    夜漓站起来:“好,你不说,让我来猜猜,福安庙里面那个被开膛破肚的老人家是你第一个杀的人,那时你没有经验,只知道炼邪阵要杀人放血,所以手段极其残忍,而且没有处理好尸体,大概也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所以害得老人家惨死不说,还被曝尸七日未入土,这才化为凶灵,魂魄也一直被缚在福安庙的地界得不到解脱。”

    “你虽有这鬼娃娃相助,但终究还是忌惮福安庙里同样被你害死的小环的冤魂,所以时常会送一些活人给她,供她享用,以祈求她不要作祟闹事,这也就是为什么焚尸炉里的尸体会有两种不同的死法,一种是被你放干了血用来复活杨仁方的,另一种是被你献祭给‘小环’的。”

    “如果不是李婶的儿子意外遇害,你这个计划确实是天衣无缝的。”

    夜漓嘴角浮笑:“我是不是都猜对了?”

    “梁小姐”仍旧不答,夜漓也不在意,凑到她面前:“你不死,小环的怨念就得不到化解,你做下这么多罪孽,就用命来尝吧。”说着,掐着“梁小姐”脖子的手越发用力。

    鹤青阻拦道:“夜漓,住手。”

    夜漓瞥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鹤青道:“生而为人,当以慈悲为怀,岂能随意取他人性命。”

    夜漓冷冷地说:“她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枉死,还能算是个人吗?”

    鹤青说:“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夜漓心中烦躁,一股无明业火腾得窜上来:“有一句话叫早死早超生你听过没有?你看她,你看看她!浑身上下哪里还有点人的样子,还不如早些死了解脱。”

    她胃里翻滚,肚子灼烧起来,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十分不适,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被鹤青收入眼中。

    “夜漓,你到底是怎么了?”鹤青问道。

    作祟是鬼魂的本能,灵体的不安更加让夜漓被恶念所挟,但她心里清楚,鹤青说得没错,不管“梁小姐”做了什么,是何模样,至少现在,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身为朝生使者,屠杀凡人,乃是重罪,再加上她不听召唤,迟迟未归,数罪并罚,势必会受到冥界八司的严惩,到时候连洛梓奕都保不了她。

    但夜漓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内心邪恶的念头,想尝一尝杀人的滋味。

    她想,到时候那破庙里就有三头恶鬼了,若是把他们都吞了,那她岂不是可以魂力大增?

    在善恶的边缘徘徊,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这时屋外响起脚步声,一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小,小姐,小的已经将话给画扇娘子带到,她往福安庙去了。”

    夜漓听这话说得奇,当即破门而出,将说话之人拿下。

    对方是梁府的家丁,方才见过夜漓大闹知府的样子,不敢靠近,只躲得远远的,去做“梁小姐”交待他的差事去了,没承想又在这里碰上,看她比方才大杀四方的时候更可怕,立时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想跑,没走几步就被夜漓抓住,喝道:“带什么话?你们要对画扇娘子做什么?”

    家丁浑身发抖,语无伦次:“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快说实话!”夜漓掐住家丁,只要再稍一用力,那家丁的脖子就要被拧断了。

    “咳咳咳……”家丁被掐得眼白上翻,眼看就要一命呜呼。

    “夜漓。”鹤青走过来,手搭在夜漓的肩膀上,示意她卸下劲来,夜漓凶狠的眼神略略恢复清明,稍稍松开手。

    家丁这才缓过一口气,惊恐地说:“咳咳咳...是,是小姐,她让我跟画扇娘子说的,咳,咳,咳...说,说她弟弟被恶鬼捉到福安庙里去了,让她,让她去救人。”他断断续续,终于把话说完了。

    这时,趴在地上的“梁小姐”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怪笑:“最后一个了,最后一个献祭,我就可以彻底摆脱她了。”

    她面目狰狞,像是疯了一样,癫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