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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英雄

    离老远,一个年轻男子跑过来照着宋玉祗的脸“啪”的打了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回荡在医院走廊里,清晰可闻。

    这一下把周悬和萧始都打懵了,心道这哪儿来的小伙子这么飘,太岁头上也敢动土,且不说当着姜惩的面打他的狼崽子存活几率能有多少,就现在宋玉祗这六亲不认的样子,不反手拧断他的脖子都算他命大。

    周悬和萧始都盘算着怎么在宋玉祗发疯的时候按住他才不至于伤了彼此,这厢打完了人的不速之客狠狠剜了宋玉祗一眼,怒道:“姜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别想好过!”

    周悬可能是太久没合眼了,脑袋里塞了一团浆糊,愣是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兄弟你谁啊,情敌?”

    那人深吸一口气,态度有所缓和,对众人做了自我介绍,“我叫温幸川,花溪分局刑侦大队的警员,姜哥出了事,我是来替他讨说法的。”

    “……什么?咱们总队还没说话呢,大队怎么跑来兴师问罪还动手了,谁让你来的?”

    “我。”远处传来清冷的一声,宋慎思被秘书推了过来,冷眼看着一身落魄的宋玉祗,“周副队,我自己身有不便,假手他人帮我教训这个不长进的弟弟,应该不用拘留吧。”

    周悬这下哑了,“大、大概吧,人也没给打坏,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你好端端的打人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啊。”

    “在缅甸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我们宋家一直有自己的规矩,从老爷子的老爷子那辈到现在从来就没出过家暴这种丑事,唯独到了他这儿,把媳妇儿打成重伤进了医院,而且十天半月都下不了床,别说我只是打他两下,就是让他也在病床上躺两天也不过分。”

    “那要是这么说的话,这打他挨的也不冤……”周悬看着宋玉祗还有些迷茫的眼神,忽然回过味来觉着不大对劲儿,“等等,媳妇儿?什么媳妇儿?你们家老爷子不是不让男媳妇儿进门吗,怎么死里逃生一遭就心软点头了?这也太……”

    “怎么,太容易了?周副队这话说的,人这一辈子,生就一次,死也就一次,死里逃生这样为数不多的宝贵经历,足够在他们彼此的人生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我可不觉着他们配不上对方,看样子我家老爷子跟我,也是一样的想法,还是说你看这对不顺眼,想棒打鸳鸳?”

    “不不不,哪儿能呢,我就是感慨一下,没有故意冒犯的意思,那个……”

    “长话短说,我安排的直升机就在附近,从这里送他回雁息也就两三个小时,是想在这儿耗着,玩点儿刺激和悬念的生死竞速,还是……”

    “回去!”宋玉祗终于张了嘴,说出了他和亲哥哥重逢以来的第一句话。

    宋慎思微微愕然,目光终于变得柔和,向他受苦受难的弟弟伸出了手。

    那人还迟疑着盯着他的手,像是怕他突然挥起一巴掌来打自己似的,不敢靠近,宋慎思不悦道:“跟媳妇儿怎么都行,到了哥哥这儿就不成了,你这小白眼狼。”

    周悬把人往前推了推,“哎,别说你六亲不认就来劲儿啊,这是你亲哥,有什么好躲的,让人摸两下,好几天没见了,瞅你这一身伤,多心疼啊。”

    宋玉祗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头过去,宋慎思也没像他表现出的一脸凶相一样,下手倒是很轻,轻轻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怀里,贴了贴他的额头,拍着他的背说:“好了,玉祗,都过去了,走,跟哥回家。”

    “……不。”

    “你说什么?”

    “要回家,但是……”宋玉祗回头看着在麻醉效用下昏迷却依然睡不安稳的姜惩,就好像在替他着急似的,他眉头紧锁,时不时发出一声重喘。

    “我就知道,有了媳妇儿忘了哥……你要是怕我不让他进咱们家的门,就少给我找点儿麻烦,免得再激化我们两个之间的矛盾。”宋慎思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他一把,心道嫁出去的弟弟就是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只能指望这甘霖能润泽荒漠,成就一片净土。

    之后周悬借了宋家的光,搭便机随重伤员和重病号一起回了雁息,狄箴和杨霭则是在贡山的县城医院里养了几天,听说这两人躺下一沾枕头就没了意识,当地警察隔个十几分钟就要进病房检查一下他俩的心电仪是不是在正常工作,生怕人死在了自家地盘还要无故担责,那可真是晦了个大气。

    等到这二位爷养足精神,搭这辈子可能仅此一次的专机回到雁息的时候,宋玉祗已经被隔离起来,不止是他,就连为他进行过全身检查的萧始也被警方密切关注,连公安医院的门都迈不出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情况并不乐观。

    姜惩一睁眼见不着他的心肝儿就放不下心,不顾医护的劝阻,半死不活地一手捂着肋下,一手扶着墙,蹒跚跑到隔离室外,隔着玻璃墙看到了房间角落里抱膝缩坐着的宋玉祗,胸口一紧。

    他猛然想起,那人其实是怕黑的,十年前在黑暗的爆炸现场就是这样缩在废墟的一角,迷茫而绝望地看着世界在眼前崩塌,被迫接受了即将丧命的现实,直到一束光照进他的人生。

    那束光曾将他带离绝望,或许曾经黯淡,但绝不该就此消失。

    “一定要这样关着他的话,就让我进去陪陪他吧。”

    “他现在被认定是危险人物,就算你们两个关系足够亲密,也不能保证他一定不会伤害你,而且造成你这一身伤的凶手正是他,上面不会同意的。”

    “那就让我去找你们上面,专案组没权限就找副厅,副厅不准就继续往上,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怎么能把他隔绝在这种鬼地方,让我进去!”

    高进和他口中的副厅闻讯赶来的时候,姜惩正在隔离室门口跟周悬大闹,后者只想劝他先把身体养好,此时他们都已经脱险,一切问题都可以从长计议,犯不着非得在这个时候勉强自己,万一真出点什么事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但即使是一向看得清时局,大多时候都能做出正确决定的姜惩现在也安定不下心来,搞得众人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不尴尬。

    隔离室里听见了姜惩声音的宋玉祗忽然抬头,隔着玻璃看到了那人,立刻站到他面前,伸出手来想摸摸他的脸。

    因为长期输液,姜惩肿起来的眼睛只能睁到一半,还有此前被打肿的伤,整张脸油光锃亮脱了相,活像个猪头,在玻璃的倒影中看到自己这副惨状的姜惩吓了一跳,急着挡住这张不复英俊的脸,可当宋玉祗把掌心覆在玻璃墙上的时候,他忽然觉着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贴在距离那人最近的地方,感受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微弱,但依然炙热,果然,他还是他。

    姜惩说:“等我,好不容易把你给接回来了,哪有不准跟我花前月下的道理,等着,哥去给你讨个说法。”

    他看到宋玉祗一直在重复着一句简单的话,即使他不懂唇语,依然能随着他的口型读出:“我……很……想……你。”

    “小玉子,哥也想你。”

    宋玉祗见了他心情激动,轻拍着玻璃忍不住出来,一时没控制住让心率监测仪报了警,一群医护闻声赶来,要不是看见姜惩守在门口,怕是免不了来针镇定。

    这些日子,姜惩和宋玉祗的故事已经成了护士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下到基层体验人生的富家少爷和门当户对为爱舍身的纨绔公子,好一出双向奔赴的绝美爱情。

    看着这对苦命鸳鸳隔着银河默默相望,高进看了一眼旁边身板挺得笔直,中气十足的顶头上司,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