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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八月下旬的一天,田间小路上忽然有一群小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敲锣打鼓地往曹四豪家而来。众人不知何故,于是纷纷尾随而来看热闹。到了曹四豪家,在老师拿出录取通知书后大家才知道,原来是庐任考上了一所重点牛学九峰中学,而且整个乌衣岭才录取庐任一个人,所以学校特地派人前来道喜。

    这九峰中学历史悠久远近闻名,每年考上大学或者中专的人数都名列前茅,很多父母望子成龙,大都希望自己家的儿女能有机会去九峰中学读书,有的还想方设法去走后门托人拉关系,就盼自家儿女日后能有出息。

    得知庐任考上九峰中学,附近邻里纷纷赶来贺喜,方珍说:

    “曹四豪,庐任这么有出息,你就砸锅卖铁也要让他去读书。”

    “就是!哎,只可惜我儿子不争气,考不上,不然我真是自己去卖血都认了。”

    “庐任,去了九峰中学一定要好好读书,以后考上大学,当个国家干部,让我们这些邻居也沾沾光。”

    那通知书上说一个学期要十几块钱学费,还要住宿费仪食费,算起来这开学就要二三十块钱,以后每个礼拜还要生活费,这曹四豪就真砸锅卖铁也卖不到三十块钱,方珍朱美英便和一些邻居你一块我一块地捐款,捐了有十块钱左右,朱美英又将自家儿子穿过的一双旧水鞋送给庐任穿,方珍则送一件旧灯芯绒衣服,李乐东则将他儿子李兵的一件衣服送给庐任。得知庐任考上了九峰中学,庐任的舅妈喜兰也在半路给了庐任一块钱,她也是从来都不进曹四豪家门的。

    因为要在学校住宿,要棉被席子水桶等等日用品,曹四豪拿不出钱来,雪茹便让庐任去找几个姑妈,看能不能得到一些资助。

    庐任便自己一个人走路去找姑妈,几个姑妈听说庐任考取了重点中学,自然十分高兴,每人都给了一两块钱,大伯曹正豪还送了一床被单给他,伯母对庐任说:

    “庐任啊,这被单还新着呢,钱呢,就不要了,不过如果有布票记得要你家里给几尺布栗哦。”

    雪茹又帮庐任买了些水桶草席之类的日用品。

    得知庐任考上了重点中学,傅明玉喜极而泣,她给了庐任一块钱,开学那天还和雪茹一起亲自陪着庐任去学校报到。

    傳明玉自己炒了些酸菜还放了些肉,用罐头瓶子装着让庐任带到学校去吃,那样至少可以省下一些伙食费。

    傅明玉不愿进曹四豪的家门,远远的站在山间小路上,看到雪茹将庐任带出来了,才一起走路去学校。

    一路上傅明玉不无遗憾地说:

    “听人家说只差几分就考上市里中专了,考上了中专毕业以后就有工作分配,那样就可以吃国家粮了,户口也可以迁走变成城市户口,哎,可惜。”又担心庐任没钱,便说:

    “现在一斤废纸都能卖一毛钱一斤,这学校那么大,学生那么多,一天都不知道扔掉多少废纸呢?礼拜天能不回就不回来,放学后就去捡些废纸卖,一天捡个七八十斤废纸都可以卖好几块钱,那样生活费不就有了?”接着又说:“不要怕别人笑话,自己又不偷又不抢,捡些废纸卖怕什么呢?”

    从乌衣岭到九峰中学几十公里远,又没车,即使有车其实也坐不起,只能走路,九月的天气又十分炎热,庐任穿着一双朱美英送的旧水鞋,方珍老太送的灯芯绒衣服,身上热得流汗,走了几个小时路才走到学校,找到班主任老师办好了报到手续,又替庐任买好饭菜票,安排好床位,雪茹便和母亲傅明玉一起又走路回去,临别时,庐任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喊了声“姐姐”,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在那个烂屋里,庐任几乎都没什么喊过雪茹叫姐姐,因为曹四豪整天对他不是骂就是打,所以一天到晚都是过着心惊胆颤的日子,每天看到雪茹也不敢喊她。

    到了学校庐任才发现自己与别的同学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别的同学穿的衣服鞋子几乎都是新的,看着都很干净整洁,自己穿的却全是邻居送的旧衣服旧鞋子,而且大热天的却穿一件冬天才穿的灯芯绒衣服,感觉就让人不舒服。而且由于在家里几乎每天都要受曹四豪折磨,经常都是饱一顿饿一顿,又经常吃生红薯之类东西,肚子里全是蛔虫,人根本长不大,班上四五十个人年龄几乎都差不多,但与其他人一比,个头却比别人矮了一太截,因为在班里最矮最瘦最小,老师便将庐任安排在最前排座位,因为个头小,同学常嘲笑他,这让庐任十分自卑。

    因为天气炎热,母亲傅明玉送的那瓶酸菜才吃一天就臭掉了,根本不能再吃,庐任只好将它扔掉。

    自此庐任便在学校寄宿读书,到了礼拜六放学后再走路回去。顺便向曹四豪要些生活费,那曹回豪见庐任每个礼拜都要钱,十分的恼怒,身上如果有钱还好,将三五块钱往地下一丢摔给他,身上没钱则又是一顿臭骂,庐任要不到生活费,只好偷偷地装些米去学校,因为学校可以用米换饭票,菜票却只能拿钱买,没钱只好自己炒些干黄豆加些辣椒之类带回学校去吃。

    自从庐任去九峰中学读书后,家里就只剩下曹四豪雪茹理之三人,不过理之到了晚上几乎都是去和附近的一些同龄青年打牌赌钱,赌钱一般都玩到夜里一两点,也懒得回去,就睡在别人家里,因此那烂屋子里常常只有雪茹和曹四豪两人。因为只有一间房,两张床只能放一起,中间只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雪茹为撑起这个家也是费尽了心思,每天起早贪黑地去干活挣钱,去几十公里远的大山里背一棵树回来,到家时天都已黑了,脚都不知磨起了多少血泡,肩膀上也不知掉了几层皮,有时候累得真的像要瘫在床上,浑身疼得像要散架似的,有时真想倒在床上大哭一场,可又没法哭,又想大睡几天,可也没法睡,夜里回来还得烧水做饭,天不亮又得起来做饭洗衣,然后又去做几乎只有大男人才会去干的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