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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雪交加夜

    傍晚时分,红军突然开进忠信村。

    这是一个位于闽浙边境山坳里的村落。郝剑想起来,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曾经路过这个村落。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敌人一时半会赶不上来。粟裕刘英见队伍又冷又饿,决定在此宿营。村里人没有料到红军来。有些人想跑,但郝剑已经带人暂时封锁了路口,人只许进不许出。丁少朝本是闽浙边人,略通这里的方言,带着部分战士沿村道叫宣传:

    “老乡们!我们是工农红军!是爱护老百姓的队伍!请你们不要担心,红军不会骚扰你们!”

    自古兵匪一家,但早半年前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途径这个村落,除了在村子的墙壁上留下不少宣传抗日的标语外,秋毫无犯的军纪却也给长年居住着深山老林,消息闭塞的乡亲大开眼界,使他们知道红军是尊重老百姓的部队。

    村里的房子有些破破烂烂,那不用说是穷人住的地方。但也有好的。郝剑,丁少朝,郭全贵一干人很快围住了村子里一处高大瓦墙的院落,油漆大门,门前的两尊石狮张牙舞爪。

    “开门!开门!”红军战士上前叫门,敲了好久,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几个红军用力推开大门,冲了进去。

    这是个比较大的四合院。一户人家,有天井,有厅堂,中间正房,东西厢房,旁边厨房,后边粮仓应有尽有。点点至少三十多个房间。上下尊卑男女老幼约二十多口人集中到了厅堂。郝剑坐在正中间的太师椅上,眼瞅了眼前地主老财的一家子,想起自己惨死的姐姐,也就是他们这种财主干的。想到这里,郝剑把手往桌子上使劲一拍,厉声喝道:

    “你知道我们是红军吗?”

    为首一个五十来岁的微胖老头,穿绫罗绸缎的长袍,双膝发软,“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脸说,“我,我知道……红军大老爷。”

    “你叫什么?”郝剑继续问。

    “我,我叫赵明堂。”老地主轻声地说。

    “看来这村也就你有钱点哇!”郝剑冷冷地说。

    “哪里哪里,村东的冯老爷比我不知好许多呢。我只是在外面城子里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而已。”

    丁少朝带着的人把十几担细软财宝等挑到厅堂来,说是在后院搜出来的。说明这老家伙听到红军来后想跑没来得及跑。现在听这个地主老财这样说,丁少朝怒斥道:“你这个狗东西,你想跑去投靠白狗子,叫他们来打红军吗?”

    “岂敢岂敢!”那财主老头大冷天头上冷汗直冒。

    “赵明堂!你奴役剥削穷人,欺压百姓,平日里作威作福,横行乡里,现在我代表红军宣布没收你的全部财产。”郝剑正色道。

    “啊!啊!我,我没有啊!红军老爷!我只是规规矩矩做点生意的……”老地主唯唯诺诺,无助地为自己辩解。

    “你们这群**强盗!你们不得好死!蒋委员长的军队就要来剿灭你们!”忽然,老地主后面站着的二十几个人里跳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对着郝剑破口大骂。

    这还了得!马上过来两个战士去把他押住扭打,并扬言要把他拉出去毙了。顿时女人哭孩子叫,老地主又是作揖,又是哀求。郝剑吩咐人看住,甩手而出。

    赵勇强跑了进来,说刘英在另一处也抄了一个财主的家。但房子不够宽敞,马上过这边来看看是不是可以腾个房间当师部。叫郝剑准备准备。郝剑满口应承,带着丁少朝、赵勇强去一间一间看房间。当走到一个楼梯口,还没等上楼,就听见楼上一个房间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郝剑等人循声上楼,见一处房屋门窗关着,里面不断有女人的呼救声。郝剑抬脚就把门给踢开了。一幕景象使郝剑瞠目结舌。只见郭全贵赤着上身,正在床边脱一个十七八岁女的衣服。那女拼命挣扎。郭全贵火起,“啪!啪!”打了那女的两下,趁着那女的被打懵了头,“嘶啦”一声撕掉了她的外衣。

    “住手!”郝剑上前从背后抓住郭全贵的的肩膀,把他往后一拉,郭全贵措手不及,仰翻在地。

    “你找死啊?”郭全贵破口大骂,跳起来要操放在床头的手枪,郝剑身后的丁少朝等上前按住,把枪缴了。郭全贵待看清是郝剑丁少朝他们,爬起来气咻咻地说,“那是地主的狗崽子,你们管得着吗……”

    “但你不能败坏红军的名声!”郝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即刘英等一干人走了进来,刘英铁青着脸,狠狠地怒斥道。

    郭全贵见来了这么多人,恨不能眼前有个老鼠洞好钻进去,又羞又怕,“扑通”地在刘英跟前跪了下去。

    “长官!救救我!”那女孩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双膝扑倒在众人面前。她外面的黑色小夹袄已经撕破,露出白色的内衣。头发散乱,腮帮子上有被打的手印,眼角挂着泪痕。

    “你没事了,先出去吧。”刘英皱了皱眉,宽慰那少女几句。

    刘英盯着郭全贵。对郝剑说:“先把他关起来!看住他!”

    正是这个郭全贵,个把月前,冒死前来通知挺进师转移,小腿还受伤了,但他不是挺进师的,刘英再严厉也不便对其执行纪律,想想还是先关他紧闭,待有空再对他进行批评教育。

    红军堵住了两个想逃跑的地主土豪,没收他们的钱财,粮食和牲口,一半作军需,一半救济周边的穷苦百姓。战士们干瘪的米袋子又鼓起来了。就在这个姓赵的地主宅院里,红军张罗着把猪杀掉,放开肚子吃个饱。

    外面,扯絮般地飘着雪花。吃过饭,刘英吩咐战士们冒雪给群众送粮送肉。可是红军前脚刚走,乡亲们后脚就把东西偷偷地送回来了。

    刘英直埋怨头一批送的人不会办事,没有做好群众工作,叫干部亲自带队,二次登门造访。他自己也出去送。

    郝剑和丁少朝跟着刘英,来到一所低矮破败的房门前。墙是泥土塑的,风雪不时掀动屋顶上的干茅草,发出“沙沙”的响声。很小的窗缝里透出几点昏黄的光亮。

    “笃笃”,刘英敲着门,许久,门开了,只有一位老态龙钟、佝偻着背的大伯,拄着拐杖把来人挡在门外。寒风瑟瑟,老人家也象被吹得摇摇摆摆。

    刘英亲切地说:“老大爷!我们是红军。”

    老人家嘟嘟囔囔的说不清楚。丁少朝在旁边把刘英的话翻译给他再把他的意思翻回来:

    “他说他知道我们是红军。”

    “他说天底下拿枪的就数红军对穷百姓最好了。”

    老人一阵猛烈的咳嗽,过后又嘟嘟囔囔说下去,丁少朝仔细辨别听着,然后再把老人家的意思告诉大家:

    “他说红军是‘活菩萨’,他说红军真替乡亲们着想,东西就别再送来送去了,吃不得的。”

    “他说知道这些东西是赵财主的,这个赵财主为人不错,平日里也会周济大伙儿,他的东西乡亲们不会去要。”

    “他说希望红军不要这样难为他……红军好人,不要和那些土匪一样……”

    刘英的脸变得铁青,没等丁少朝说完,转身大步离去。他感到困惑,沉闷不响地走着。他不明白,在其他地方劫富济贫都会得到穷苦百姓拥护,为什么到这里会变样?好像真的是变成红军不对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姓赵的财主为人还不错?哼!刘英忿忿地想着。转身对郝剑说,“现在还是大过年的,你看穷人家里一点隔夜粮都没有,更不要说肉味了。叫那姓赵的老地主自己去挨家挨户给大伙儿送点东西。你去问问他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