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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东宫


    “不说她了,我备了一副雀牌,咱们正好四人,要不要抹一圈?”

    没有什么烦闷是抹雀牌不能解决的。

    几人一听,方才的萎靡一扫而空,立时精神振奋,两眼放光。

    另一边,才被议论过一番的秋芜已穿过御花园,过重明门进入东宫,往太子起居理政的清晖殿去。

    东宫内外的守卫、太监都认得她,问也不问,便放她通行无阻。

    就连站在清晖殿外的东宫总管内监康成看见她,都远远地冲她笑了。

    这样的殷切并未让秋芜感到一丝欣喜和得意。

    她在殿外的阶下略站定一步,稳了稳心神,掩去眼底的黯淡,这才提着裙裾,缓步踏上台阶。

    “康总管,奴婢奉命前来,不知殿下此刻是否空了?”

    康成一张圆盘脸笑出满满的褶子,一面示意身边的小太监海连开门,一面连声应:“秋芜,你可算来了,殿下方才空下来,已等了一会儿了,快进去吧。”

    正殿镶着琉璃的厚重木门被小太监推开,发出嘎吱的声响,日光透过琉璃映在漆黑的地上,一阵流光溢彩。

    屋子的中央,一张长长的书案被绚丽华贵的十二扇描金彩绘花鸟围屏围着,案上,文房四宝并几叠书册摆得整整齐齐。

    案头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青玉嵌宝石瑞兽香炉中,缕缕青烟正从兽嘴里喷吐出来。

    案后,头戴青玉镶金远游冠,身披云龙暗纹圆领袍的男子坐得端正笔直,仿佛没有听见殿门被推开的声响,始终微垂首,持笔管,在卷册上圈点勾画。

    一层袅袅香雾遮着,让人看不清他眉眼之间的神色,只能隐隐窥见一张宛若玉雕一般端肃英俊的年轻脸庞,透着不容忽视的气势和威严。

    秋芜从竹韵手里接过那叠纸,独自一人踏进屋去,一步一步,行至书案前的阶下,停住脚步,悄悄掀起眼帘,飞快地朝前瞥去一眼。

    案后的人纹丝不动,仿佛仍旧没有察觉。

    “殿下,这是九皇子近来才临的字,奴婢特呈来请殿下指点。”秋芜行过一礼,细声说完,又上前两步,将手中的纸奉至书案一角。

    男子眉眼低垂,笔管停顿,修长的五指翻过一页,继续圈点。

    “去吧。”

    他沉沉一声吩咐,眼皮也不掀。

    秋芜的心提了提,往后退开,却未出去,而是拨开侧面的珠帘,转去了西面梢间。

    梢间比正殿稍小,正中摆着一张卧榻,榻边是秋色小屏山,碧纱垂若烟,围出一方天地。

    那张卧榻,秋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此刻看到,仍是脸上一烫。

    幸而太子不喜有人近身,屋里未留人伺候。

    她一个人在榻沿上坐下,磨磨蹭蹭解开襦裙的腰带,将外头的上襦、下裙褪下,只余里头一件无法蔽体的抱腹。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一只修长的手在她发髻间摩挲片刻,抽出那支仅有的玉簪,在她的肩胛处轻点两下,带着种狎昵的味道,与方才在正殿里的端正全然不同。

    秋芜被那冰凉的一点激了一激,忍不住轻颤。

    “没让你动。”元穆安站在她身后,就玉簪随意丢到案上,发出一声脆响,问,“怎么晚了一刻?不知我政务繁忙,午后还有别的事吗?”

    秋芜听他带着不悦的语气,下意识挺了挺腰,羞红着脸轻声答:“九殿下昨夜睡得早,今日精神大好,不愿歇午觉,留奴婢在身边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迟了片刻。求殿下恕罪。”

    元穆安轻哼一声,这才褪了方才的冷淡,握着她的肩让她转过来,覆身下去。

    “他今年也十五了,还要留个奴婢在身边说话,不成器。”

    秋芜红着脸咬着唇,想反驳一句“不是这样的”,九皇子只是因为早年没了母亲,与她朝夕相伴数年,将她当作姐姐一般,才格外亲近些。

    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了下去。

    她知道元穆安对这些从来不屑一顾。

    在他眼里,她就是个伺候人的奴婢,是掌心里的玩物,根本没资格说那样的话。

    莫说是一个奴婢,就是毓芳殿里的九皇子,元穆安也一样不放在眼里。

    秋芜的心里一阵难堪,被他颠来倒去摆弄的同时,又忍不住困惑。

    她到底是怎么才走到这一步的呢?

    明明七个多月前,她还只是个无人问津的普通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