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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坠落

    事关安危, 秋芜没有半分迟疑便点头答应了。

    这一日,元穆安被她的变化搅得心神俱震,情绪变化仿如波涛翻滚, 不时汹涌着拍打他的心防。

    眼见一直以来的冷静镇定就要被打破, 他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让秋芜不快的举动, 不敢在她屋里久留,又嘱咐几句后,便提着重新收好的食盒转身离开。

    这一夜, 因为即将发生的大事, 更因为秋芜的转变, 他兴奋得难以入眠,静卧在黑暗中, 都能清晰地听到心口砰砰跳动的声音,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 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另一边的秋芜更是如此。

    她虽然一向谨慎, 但鲜少有犹豫不决的时候。唯独在面对元穆安时, 瞻前顾后,顾虑颇多。

    今日, 她流露出几分柔软与接纳的态度, 本是情不自禁, 到夜深人静时冷静下来,又隐隐有些不知所措。

    可惜,这时候, 七娘不在身边, 她找不到可以倾诉心事的好姐妹, 哥哥亦不在身边, 她更没了能寻求宽慰的主心骨, 只好自己怀着心事,惴惴地入睡。

    还是等这两日的大事过去了,再从长计议吧。

    第二日一早,秋芜起身洗漱时,走在前面的秦衔便又派了手下的人赶来查看她的近况,见她一切都好后,便传了几句话给她,让她一切小心为上。

    她知晓事关重大,自不会怠慢,连声答应,用过早膳后,便与元穆安一道,乘车赶路,朝京城的方向行去。

    胡大几人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仍旧与先前一样,说说笑笑,累了便喝几口水润润嗓,接着便放声唱一曲凉州的山野民歌,很快又能将大伙儿的情绪提上来。

    这一路,一直到晌午,他们停在道边暂时歇息,以干粮充饥的时候,都没遇上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随着离京城越来越近,他们与前方秦衔领着的大队人马也拉近了距离,路上更是见到许多来往的行人、车队,有的急着赶路,匆匆经过,有的与他们一样,停在道边,或席地而坐,默默啃着干粮,或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

    秋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方圆数十丈内的人,发现有好几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仔细想来,正是曾经在元穆安身边出现过的亲卫。

    他们平日并不常在外人面前出现,还是这段日子里,秋芜无意间看见元穆安趁着四下无人时,与他们短暂交谈过一两回,方能认得出来。

    此刻,他们打扮成要入京行商的商人,掩在往来的各个队伍之间,看起来毫不起眼。

    一切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秋芜收回视线,不知怎的,越是平静,越是觉得不安,待一转头对上元穆安无声的,带着安抚的目光时,方稍稍安心。

    胡大和另外两个仆从坐在一旁,一人手里捧着一块干硬的胡饼,就着水大口咀嚼,同时含糊道:“一会儿就能进城了,可得先到各处去看看,找个合适的宅子才好。”

    秦衔在京中并无住所,这次回去,必与上次一样,只能住在驿馆中。

    但他日后要到兵部任职,就必得在京中置一处府邸,即使不必像那些世家大族一般占地广阔、气派恢弘,也须得整洁宽敞,不能显得寒酸破败。

    他是皇帝一手提□□的臣子,若过得不好,丢的是皇帝的面子。

    “嗯,咱们从他乡来的,也不识京城的行情,若是有当地的内行来给咱们指指路就更好了。”

    说完,三个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想到了什么,齐刷刷将视线转向元穆安。

    元穆安一愣,不知他们是什么意思,只以眼神表达疑惑。

    这一路行来,他们几人之间又熟络了不少,相互之间也没太多芥蒂。

    胡大笑嘻嘻道:“袁郎,奴没记错的话,您是京城人士吧?”

    元穆安挑眉,道了声“是啊”。

    另一人也凑过来,满含期待道:“那便好了,既是京城人士,袁郎定知晓奴等该去哪儿替都尉和娘子打听宅子!”

    元穆安惊愕地等着眼前正巴巴望着自己的三人,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的确是京城人士不假,但他从十三岁起,就一直在各地奔波,后来回到京中,又隔三差五受命到地方办差,再后来,当了太子、皇帝,更是日日在宫中,每回出去,都有手下的人安排好一切,匆匆来去。

    脑中虽有大致的京城地势分布图和各城门、护城河河段防卫图,可他哪里会知晓到哪里去置办宅子?

    就连出宫见秋芜,都是让刘奉和康成去办的。

    他忍不住侧目去看秋芜,却正对上她唇角含笑,好整以暇的表情。

    “京城与凉州不同,城池广阔,适宜居住的地方实在很多,一时半刻也说不清。”他只好整了整神色,装作十分内行的样子,一本正经道,“待入了城,再细细说与你们。”

    胡大等人不觉有异,听罢只愣了一下,便觉得很有道理,纷纷点头:“也对,到底是都城。”

    “听说光人口就有数十个凉州城那么多呢。”

    “还是先进城再说更好。”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儿就说起了别的事。

    元穆安见状,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再度对上秋芜促狭的目光,一阵脸热,仿佛十分羞愧,可心里却又高兴极了。

    这可是秋芜第一次有同他开玩笑的意思,尽管只是一个眼神和一个笑容,却看得他甜蜜极了,甚至觉得这样的尴尬十分值得。

    原来在喜爱的人面前,就连稍稍出丑都会不再是一件让人不快的事。

    他假意屏息凝神,收敛双目,余光却不住地往她那边瞟,偏偏她亦时不时看过来。

    两人就这样悄无声息、若有似无地以眼神相互纠缠着,渐渐生出一线看不见、摸不着的情愫。

    就在这时,行在他们前面数百丈的秦衔那支队伍已经来到大大敞着的西城门处。

    尽管整个队伍有数千人之多,但因城门附近已被提前清道,前后空空荡荡,畅通无阻,因此他们的通行格外顺畅,不出一刻,便已全数入内。

    秋芜远远地看着,不知为何,垂在厚实衣袖下的手悄悄攥紧。

    元穆安的眼中亦闪过一线暗芒,随即拍了拍自己被枯草碎屑沾染的袍角,以此向四下隐在行人中的护卫们传递讯号:

    暂时按兵不动。

    照他先前的部署,一直在前面的队伍里假扮他坐在马车里,从头至尾未曾路面的那个替身,就是诱他们出手的诱饵。

    而城里的一切,也早就提前布置好了。

    谢太后和元烨自以为掌握了金吾卫的一半兵力,又用各种手段从荆州调来了近万人,埋伏在城门附近的各个巷道里,只要圣驾一进城,便能如探囊取物一般万无一失。

    殊不知,在回京之前,他已事先交代秦衔,从凉州军中抽调万人,其中一半分批先行入京,另一半则一路行在御驾之前,每到夜晚,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一部分原本护卫着御驾的羽林卫,这些羽林卫则乔装改变,在原本驻守京中的羽林卫的策应下悄然入城。

    一路下来,超过八成羽林卫和数千凉州军已先行埋伏在京中,再加上方才跟着秦衔进去的那数千人,他们的兵力比谢太后与元烨手中的更多五成。

    更重要的是,刘奉和秦衔二人早已制定了入城之后,明暗两线齐动,内外呼应配合的法子,预备在半个时辰内就将逆贼全部拿下。

    他要做的,就是在城外等待城内传来的消息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