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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床。

    第二天两人一起回了锡城。

    十月份的天已经找不出一丝热气,和上次来相差甚远。

    六号早上送奶奶与大伯父一家去了机场,回来的路上纪笺还挺正常的,只是到了家里,看到奶奶这阵子给她织的围巾和毛衣时,忽然就忍不住鼻尖一酸。

    初冬的小院里花都少了很多,屋里屋外均没有盛夏来时的花团锦簇,只剩下那几盆顽强的四季海棠在屋檐下安静粉嫩着。

    纪笺远远看着,眼眶越来越红。

    谈之醅在看手机,一抬头正要说话,就瞧见她红了一圈的眼眶。

    屋内澄明白净的光线落在那张无暇的脸上,把那圈红衬得尤为明显,那可怜的神色和那晚问他是不是不要她时一个样。

    谈之醅什么都没说的,走过去就把她搂在怀里。

    纪笺也一言不发,直接把头埋入他的衬衣,眨一下眼,眼泪从眼眶喷薄而出,渗入他衬衣中,很快层层递进,落在了他肌肤上,恰好是心口的位置。

    那阵哭声像一场起初没什么感觉的毛毛雨,变成一场天气预报中的小雨,大雨,最后,谈之醅只觉得锡城这明晃晃的天,都暗下来了,他感觉眼前一丝光芒都没有,一场狂风暴雨席卷了他的心口。

    没见她这么哭过,谈之醅有一丝说不清的慌乱:“笺笺,不哭啊,师兄在呢,寒假我陪你去美国看奶奶,陪你住一个月,我们一年在那儿待两个月,也不算少,是不是?”

    纪笺的哭声却越来越大,好像越安慰越显得失去了一样。

    谈之醅怎么哄她都哭着,且哭得更破碎了,似乎他的话起不到一丝丝作用。

    后来他也就没说话了,只抱着她,深深裹住。到落地窗的阳光把两个人的身子都照得滚烫了,终于怀里的抽泣声逐渐减小。

    哭累了,纪笺午饭也没吃,头晕,上楼休息去了。

    谈之醅几个小时里在卧室里陪着她,边陪边工作,顺便约人下午看房子。

    他想尽快重新安个家,让她有点归属感,不然回充州后更加空落落了,觉得锡城没有家了,可能到时还得哭一场。

    到下午两点,谈之醅做了顿过了时的午饭喊她起来吃。

    纪笺精神还不太好,吃完饭他自己出门去看房子,她继续休息。

    纪笺一个人在院子里呆坐着,心里依然空落落的,不过比起早上要好点,特别是想到谈之醅去做什么后,感觉就好像,至少她还有个家的,家里有个这一生都不会离开她的人。

    谈之醅还是挺喜欢那个位于锡南大学附近的院子的,出门前和纪笺确认了她想不想要,等她点头了,他就先去看了那房子。

    去时路过了锡南大学,这是本市最好的学校,和充州理工并驾齐驱,如果纪笺换学校,这里是首选。

    谈之醅寻思着,计划赶不上变化,可能他家笺笺最晚明年还是得调到锡南来教学,这工作他得安排进去。

    穿过学校再往前开一段,郊外的一片私人建筑群中,就有了那栋谈之醅给纪笺看过照片的建筑。

    邵禹在,拿了密码开门跟谈之醅进院子瞧,说主人一会儿人过来。

    谈之醅不在意,看个房子而已,主人在不在不要紧。

    邵禹抽着烟,在他身侧漫不经心地说:“人可能认识你,专门来的。”

    谈之醅路过院中的水池,盯着那日光下还蛮漂亮的太湖石,问:“什么?”他记起来那人在国外,“不是在国外?”

    “人去休假。这不国庆了吗,这边也休假,就回来应酬应酬。”

    “那怎么认识我?多少岁的人。”他往前走,不是很在意,熟人也行,他上个房子不是还经他三叔手的。

    邵禹走在他身后,说:“这人在洛杉矶住,和你三叔是邻居,同一辈人。”

    谈之醅脚步刹住,回眸看邵禹。

    大概他眼神蓄着太明显的意外,里面微凉的光即使在这灼灼日光下也抵挡不住,对这结果似乎不是很满意。

    邵禹不懂地问:“怎么了?你跟你三叔关系不是挺好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认识的?”

    “哦,这不是我之前听说你要一个房子后,就找了这个人,我知道他这院子有要转手的想法,但是我当时问了,人家反问我你是哪里人,说不要外地。我说他也不算外地,就隔壁充州的,老婆是锡城人,然后人问我做什么的,他这里不便宜,我说买的人不差钱,人叫谈之醅,做生意呢,谈氏你肯定听过。”

    “然后呢?”

    “然后他就说,谈氏现任最大的老板,是谈之醅吗?和谈慎履有亲戚那个?我说是,那是他三叔。他就笑说那可以,他和你三叔是邻居。”

    谈之醅盯着他没说话。

    邵禹被他盯得发毛,可是理来理去都觉得这对话没什么不行的啊:“你怎么了?”

    谈之醅几不可察地叹口气,原地扫了扫院子四处,犹豫着要不要:“我这事,不想我三叔知道了。”

    “什么意思啊?买个房子而已,你之前不也和你三叔打过房子的交道。”

    谈之醅随口几句,把准备挪动事业中心到锡城以及美国的想法说出来。这下子轮到邵禹说不出话了,整整三分钟站在那一动不动。

    谈之醅进了客气转一圈,出来问邵禹:“那人叫什么?专门过来就因为我三叔和我的关系?”

    “大概吧,反正人现在在国内,既然知道是熟人那不来一趟说不过去,回头也和你三叔有点谈资不是?”

    话音落地,邵禹又被谈之醅看得有些心虚,不过想了想,他跟谈之醅解释:“其实我觉得,你三叔知道,就是说,这个人知道你要在锡城动手脚,未必不是好事,锡城昔日的主要人物,虽然退休了,余威犹在。”

    谈之醅接过他递来的烟,咬住,又拿了打火机点上,脑海里过了一遍锡城主要人员的名字,那应该姓万。

    淡淡的日光下,打火机的火苗有些不显眼,淡淡的一缕拂过烟,腾空起一缕薄薄的烟雾。

    谈之醅甩上火,站在门口廊下瞧着院子里那处小湖里的流水迢迢,觉得纪笺应该会喜欢这小风景。

    邵禹接过打火机丢回口袋,说:“真的,你三叔和你家里走得不近,向来和你家老爷子就意见不合,他不至于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最多睁眼看着不帮忙罢了。”

    谈之醅吐了个烟圈,视线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看,屋内中规中矩,倒是这个院子他一直觉得纪笺会喜欢,她喜欢在院里吹风,说很舒服。

    她现在很喜欢安逸的生活,那阵子家里出事后,原本就恬淡的性子更是被磨平了,现在格外安静,就想这样岁月静好地过一辈子。

    奈何这房子主人和他三叔那关系,他主要是担心这消息传来传去,传到谈家人耳朵去了。

    邵禹说着说着外面就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接着一辆车子停在了大门口,挨着谈之醅那辆。

    谈之醅没看出去,还在抽烟。邵禹迎了出去,笑声爽朗地喊人:“万伯父。”

    谈之醅站在一根柱子后,那儿阳光不大,这天气虽然不热了,但是三四点的阳光最是浓,有几分钟还是比较晒。

    听到脚步声,他随意瞥了出去。

    门口停着辆红旗。

    他眼神停留了两秒,收回目光,再抽了一口烟,待人走到院中了,往后一步看去。

    来人五六十岁模样,不年轻也不老,穿一身中山装,正经中透着抹温和。

    走近几步后,笑呵呵伸起了手握住谈之醅已经等着的那只手,说:“是谈家的,和慎履长得有点像。”

    谈之醅温笑道:“我三叔儒雅些。”

    “我看你这小子也桀骜不到哪里去啊。”人爽朗地拍拍他的手臂,再引着他进屋,说去里面喝茶去。

    邵禹跟他说:“万伯父您这有点以貌取人了,他混球成什么样您是不知道。”

    万青泽笑声偏布空旷的屋内,说那他倒是要听听看,他三叔可是没少夸他的。

    三个人在那屋子的偏厅茶室坐下,隔着一扇长虹玻璃,正好沐浴着天色最后一缕阳光。

    邵禹说:“我之前跟您说了吧,他有老婆,锡城的。但他结婚的时候家里可不知道,自己去结的,把他家老爷子可惹得差点不要这个儿子。”

    万青泽乐不可支,边忙着清洗茶具,边瞧着谈之醅有些意外道:“还这样的啊,那可是个情种了,谈家难得出了一个,这和你三叔可不像,你三叔就表面是个好人。”

    谈之醅笑了笑,没言语,没在这方面上过多说什么,不想透露他这情陷得有多深,还不知道能不能让这人知道。

    他话锋一转问了他三叔的情况:“有半年没瞧见他了,听说您二位还是邻居。”

    “是邻居,一个片区的。他好着呢,不用惦记他。”万青泽打开一个茶罐,用镊子取出一些放茶壶里,“他啊,对你比较关心,说不知道你怎么又买房,不过虽然不知道,还是说要是这房子你看上了,让我一定要给你留着。”

    谈之醅点点头,状似很客气地说:“多谢。我随便看看就行了,还劳烦您过来,多不好意思。”

    他一笑:“这话说的,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卖主,介绍介绍也有必要,再说,慎履的小侄子,我不请家里吃一顿都过意不去。”

    谈之醅说了句客气了,一会儿晚餐有时间的话他来请。青泽阖上茶罐,放入已经滚开的水。空气中飘起一缕淡淡的茶香。

    “时间我有,我国庆回来十天,前面后面都这个局那个局,就今儿,安排了来这。”他边忙边继续说话,“不过那也得你瞧得上再说,我跟你三叔说,估计有点悬,人小年轻估计就随便看看,这房子住起来其实不是很方便,到市区不近,我说到时候可不能怪我。”

    谈之醅说:“我老婆喜欢。”

    “是嘛,你这小子确实是个情种了,”他笑了笑,把茶壶拿起来斟茶,“不过这么大个院子,买来给女孩儿一人住吗?会不会太大,这种房子多个人住比较好。”

    邵禹知道他们这些人讲究风水,说:“他会住。”

    “那行。不过……”万青泽给他端了杯茶。

    谈之醅伸出双手去接,听他说:“我听邵禹说你事业是在充州的,怎么还能在这边住?是老婆在这边工作?”

    “算是吧。”谈之醅点头,重新卧入竹椅里,“房子是留一手准备,我老婆是老师,可能会调到锡城来教学,所以我做点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