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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永远

    年迴很忙,忙得不可开交。

    疾来倏往的,矫健的身形穿梭在赵氏总商号里。不时有人唤他、问他,这个那个的,教元初虹好生怀疑之前他是怎麽挪出时间出去与她相会的。

    “年爷,高家商号要求咱们给些折扣哩,他们刚才共买了五千两的货。”一名管事奔进帐房。

    年迴手下的算盘没有停,打得劈哩啪啦响,在他前方的帐房小厮排队捧著一叠叠的银票与银两让他核算。

    “赵大爷还没来吗?”

    “是的,他忙著替尚书大人送货去,说您拿主意就好。”

    “告诉高家的人,再买三千两,送他们一盒南海珍珠,共五十颗,市值一千两。”

    “但…那不是不卖的吗?之前那麽多商号要竞价…”

    年迴淡淡地笑:

    “去做就是,这也是大爷的意思。”

    “是。”

    这一个管事退开後,又来了好几个人。就见他脑袋、眼睛、嘴巴≈像是能各自分开发挥作用似的。元初虹好生钦服他从没停止过的手,与不出错的帐。

    终於他算完了一堆帐。在第二堆还没送进来之前,她立即递上一大杯茶。

    他含笑的一口喝完。

    “不好意思,这里闷,怕要让你觉得无趣。”

    “不会啊,就像在看市集嘛,只不过这边买卖的银两都千两、百两地吓人。”

    他将已清点完毕的银两、银票逐一收入一只厚重坚实的柜子中,仔细上锁,才算是做完了第一批工作。

    “聚集在这里的都是南北商号,买一车又一车的货要运回去贩售。这种海外的货,利益高,一千两买下的物品,往往可卖到三、四千两。”

    难怪外头那麽多人在抢购。她不解:

    “那,刚才为何送珍珠?用卖的更有利益不是?”

    年迴低声在她耳边道:

    “有时一些令人垂涎的货放著不卖,更能哄抬其身价。若放出风声要送,便能激发他们拚命采购。回来京城这麽多天,这些上门采购的商号已从狂热退烧到理智谨慎,这样一来,货品则相对的抬不高价钱,他们掏钱的意愿也有限。”

    元初虹瞪大眼!

    “这样可行吗?要是我的话,才不会为了得到一颗珍珠而去买一大堆对我而言没用的东西——”

    “年爷、年爷!李家商号的五名管事吵著要见你,他们瞧见高家管事获赠珍珠,直说你不公平呢!快!快出来!”一名管事著急的拉人就跑。

    年迴也不为难,回头对她眨了一下眼,出去了。

    她偷掀开帘子一角,看到外头年迴站在台子上状似无奈的宣称如果有人采买八千两的货,都可比照办理,获赠一盒名贵稀氨的珍珠。

    众人欢呼,卖场又陷入另一波热络。

    “那如果一万两呢?”一个财大气粗的老板问。

    年迴以那张老实的脸低头苦思,下边的人也静默以待,然後他吞吞吐吐道:

    “我…乱送出去珍贵的珍珠恐怕已惹得赵大爷不开心了,如果…如果再送出锡兰的锡器,那…”

    那名大老板欢呼:

    “大家听到了!年小扮作主要送锡器,都给我做个见证,珍珠与锡器,我钱老板是要定了——”

    “钱老板,年迴可还没敢点头哪!”年迴一张苦脸。

    大老板挥手——

    “我可不管,你放心,赵大爷那麽倚重你,不会责备你的,我们让他赚了那麽多钱,对不对呀,各位?”

    “对——”一阵欢呼。

    元初虹捣住嘴闷笑。原来做生意是这样的,也要偶尔唱唱戏呢,看他做生意真好玩。

    “元姑娘?”突然有人自她身後叫她,她一愣,连忙转身。明明帐房里已没有其他人了呀!四名伙计守在门口,那叫她的人是谁?怎麽出现的?

    她定眼一看,是名锦衣男子,身形略微福泰,看得出是富家子弟。

    “你是?”

    “在下赵学文。”他微一拱手。

    “见过三公子。”她很快的记起此人身分。

    “不必多礼。”只消一眼便已打量完这个令年迴矢志要娶的女子。很平凡、很高挑,肌肤因长年日晒而没能保持女人向来引以为效的白皙。这样的女子,有何特出之处,足以吸引年迴的眷恋?真是百思莫解。

    元初虹溜转了下四周,问出疑问:

    “我没注意到您进来,不知您何时——”

    他笑,指向一面书柜:

    “那儿有密门。”

    原来另有蹊径运送财物,她恍然明白。

    “年迴在外边忙,要叫他吗?”

    三少伸手阻止:

    “让他忙,我找的是你。”

    [我?”素昧平生,有何好找的?啊!惫是他府里缺工?找她就对了!

    “坐。”三少在首位落坐,随意指一张椅子要她坐。

    她依言坐下,等他开口。

    “我父亲相当倚重年迴。你应当看得出来,上万两的钱财放手让他打理而不担心,可见信任的程度。”

    她与有荣焉:

    “那也是因为年迴诚恳踏实,所以赵大爷才会委以重任。”

    三少啜了口茶,接著道:

    “一个经商的人才,就该放手让他展翅,你同意吧?”

    她觉得有异,态度趋於小心:

    “是的。”他想说什麽?

    “听说你是个牙婆子?”

    “我是。”那又怎地?

    三少站起身,负手踱步,来来回回的走著。

    “商人分很多种,一个小街贩,每日行走市井,赚个十文五文糊口,结交的也是同等贩夫走卒;再有小商铺,几片瓦栖身,与寻常人家来往;再到大商号,买卖些贵重货品,出入各家大户,与富人交好;乃至我家这种京城规模,虽说洪武以来重农抑商,商人身分被贬为低贱,可事实上并非如此。庙堂里的尚书√郎,宫廷里的王爷、王妃,皆是赵府座上宾。考进士与经商,都是登天梯的方式,往往可以脱出低贱身分,跻身富贵。”他顿了顿,又道:“这牙婆呢,可不同。年迴直夸你是开平首屈一指的牙婆。再怎麽首屈一指,也都是替别人跑腿办事的。能力差的,无人来委托;能力好的,如你,南奔北走,替大户人家效命。牙婆是什麽社会地位你自个儿明白,再出色厉害,也是市井鄙妇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