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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action!”

    挡板敲下,夏参衍神色里的紧张骤然敛去,再抬眼时,那双色泽浅淡的眼眸中唯剩令人心惊的寂静与平淡。

    南千好像终于释怀了,他不再害怕家里人失望而小心翼翼的眼神,不再躲避亲戚们指指点点的嘲讽声,也不再执着于那从来不属于他的天赋。

    所以他站在了学校的天台上。

    这是一个夏日的黄昏,金黄色的云层与泛着淡淡红霞的天幕映在他死寂的眼眸里。

    然而那双平日总是熠熠生辉的眼,竟连这浪漫美景也缀不进去了。

    天空还是那片天空,晚霞也仍然是那片晚霞,云层堆积着,层层叠叠,越往上颜色越浅,看起来愈加浪漫光明。

    只可惜黄昏晚霞,都是夜幕降临之前的虚妄。

    落日半隐进远处的山峦中,南千站在那摇摇欲坠的看台上,身形单薄的犹如一张白纸。

    他身上还穿着校服,白衬衫黑长裤,他从来都规规矩矩穿着,即使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仍然穿着。

    这里能看很远,高楼大厦、县城小镇、人间烟火,尽收眼底。

    随着太阳缓缓沉没,南千突然转了一下头,那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眼倏地亮了一瞬,又很快被风吹乱的发挡住了那些明媚。

    他像在告别,又好像在留恋。

    他轻轻转过头,弯着唇浅笑,好看的唇微微勾起,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脸上唯一的笑容。

    他轻声呢喃着什么,偏了偏头。下一秒,释然般闭上了眼,轻叹一口气,再没看这世界一眼,缓缓朝下倒去……

    来时满怀希望,走时心如死水。

    这是南千的一生,一个与男主白听完全不同的结局,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人物。

    他的出现仅占据整部电影不过十多分钟,只是这样一个……微小的人物而已。

    “卡!”

    齐导按下档板,平时严肃惯了的脸上带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笑意:“过了。”

    在场众人有的擦眼泪,有的后知后觉的鼓起掌来。

    夏参衍发挥超常,最后这两场戏居然一次就过。且这两场表演都堪称完美,能让齐导脸上带笑还满意至极一遍就过的演技实在不多。

    “恭喜念清杀青!”

    夏参衍早就从软垫上站了起来,陆清嘉已经优先接过常逸的任务替他披上衣服挡去了那些萧瑟寒意。

    待到大家祝福完了后夏参衍才扯着嘴角笑道:“这些日子,有劳各位了。”

    他不是第一次和齐导合作,剧组的工作人员大多和他关系也不错,杀一次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副导演上来给夏参衍送花,夏参衍手脚被冻得有些僵,要伸手去接的时候被旁边蹦蹦跳跳的女孩子一把拿过,笑嘻嘻道:“我喜欢花,衍哥哥送我啦!”

    大家哈哈笑起来。

    祝兮兮来剧组找夏参衍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她虽然挂着大小姐的称号,但为人直率开朗,也不耍小姐脾气,很得大家喜欢,这种情况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赶着年末拍完这最后一场戏,夏参衍也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东西早就收拾好,走时和齐导打了声招呼,陆清嘉便在一旁笑着邀请道:“导演,咱们几个一起去吃顿饭呗。”

    齐导眉毛一竖,瞪着他说:“你以为我和你们一样闲啊,拍完了你们的还有别人的。”

    夏参衍笑着悄悄扯了扯陆清嘉袖子,无奈道:“算啦算啦,又不是第一次杀青,吃饭有的是时间,让齐叔也歇一口气。”

    齐导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行了行了,你们年轻人的聚会我就不掺和了。”

    陆清嘉笑嘻嘻的又开了几句玩笑才被齐导赶鸭子似的赶走。

    只是他看着四个年轻人缓缓离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头一跳,突然觉得夏参衍站在其中过分单薄了。

    明明他也在四个人中间,可是齐导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真实感。就好像夏参衍是个幻象,幻象一过,大梦一场。

    他走的好远了。

    …………………………

    晚上他们四个人在市中心找了家保密性较高的餐厅,坐在包厢里面吃饭聊天。

    这个地方以前他们也经常来。

    只不过每次夏参衍都是被强行拖过来的那个。因为夏参衍会做饭,基本上都在家吃,他们几个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小姐,又不好意思劳烦夏参衍去做,只能把人拖出来。

    他们四个坐在一桌聊天,常逸无疑是话最多那一个,喋喋不休讲个不停,陆清嘉和祝兮兮总是时不时就要上去呛他一两句,呛得他满脸通红,又不愿意认输。

    夏参衍就笑着看着他们闹,偶尔也会插上一两句,只是胃里逐渐隐隐作痛的麻痹感还是让他额角冒出了丝冷汗。

    此时的气愤温馨又和谐,这是他们在一起少有的闲适,夏参衍不想因为自己破坏了这种氛围。

    “我去上个厕所。”夏参衍从位置上站起来。

    “我陪你。”陆清嘉立马也要跟上来。

    夏参衍失笑道:“行啦,你们玩吧,我这么大一个人还怕丢了吗?”

    夏参衍声音清朗,开玩笑的时候尾音会很软,纵使是铁石心肠也没法不应承下来,陆清嘉只能恹恹又坐下了。

    夏参衍状似无异的走出包厢,一离开那一块,便捂着痛痹的胃进了洗手间,把隔间门一锁便撑着墙对着马桶吐了起来。喉咙像是生锈的水龙头通了水,腥红的血液吐的马桶边缘都是瘆人的红色,看起来有些恐怖。

    他冲掉那些血迹,从衣兜里拿出湿纸巾擦了一下嘴上血和额角的冷汗,又坐在马桶上整理了一下,缓了缓才若无其事般走出厕所,然后不动声色的从怀里拿出药,就着水龙头的水咽下,这才得到一些心理上的慰藉。

    等到胃部的疼痛被药物压下去些的时候他才咬了咬毫无血色的唇走出男厕。

    等久了他们也会生疑。

    不过让夏参衍有些失措的是祝兮兮会在厕所门口等他。

    “兮兮怎么站在这儿?”夏参衍扯了扯嘴角,摸了摸她的头。

    祝兮兮笑着抓过他胳膊,说:“就是想和你独自待一会儿,清嘉哥和常逸太吵了。”

    夏参衍弯唇笑了,无奈道:“那兮兮有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