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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chapter38
许栀出了商场, 又觉得外面的风好像比来时大了许多，刮得人骨头都疼。
她回家时去了趟便利店，买了两罐啤酒, 想着喝了能暖和点。
提着两罐酒回家，许栀把它们放在茶几上, 松散地靠着沙发，静了两秒, 想到自己的胃, 又去把前两天在超市里买的零食拿了过来, 撕了袋花生米。
大概是这样有点太单调了, 她又打开电视机, 调到一个正在放综艺的频道, 开了易拉罐，就着花生米喝着酒。
综艺放完一集, 她这罐酒也已经喝完了。
这种啤酒度数不是很高, 一般人喝了可能脸都不会红一下, 许栀也没想把自己喝醉, 喝得适度就行了，但因为她的酒量比较低，喝了一罐之后, 酒劲就上来了, 原本白皙的脸此时也微微泛红。
她正要开第二罐，就觉得胸口有些闷，侧头去看窗户, 发现窗帘还像今天走时那样，严严实实地遮着，这才想起她刚刚回来的时候忘了拉开。
她起身, 走到窗户前，将窗帘拉开。
然后又将窗户打开了一条小隙，让风能吹进来一点，好让房间里没那么闷。
做完这些，她也没立即走回客厅，又在窗户前站了会儿，准备再吹会儿风醒醒神。
低头时，视线里突然掠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她顿了顿，又偏过头，移回视线。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上靠着一个人。
她嘴里咬着根烟，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凝望远处的路灯，过了几秒，她拿下烟，垂在腿侧，青白烟雾腾起，笼在眼前，她眯了眯眼，却并未抬手挥散。
林淮很少抽烟，她仅仅看到几次，但就是这么几次，才让记忆更加深刻。
所以即使隔了十几层楼，她也一眼认出了楼下的那个身影。
许栀停住脚，在窗前站了一会儿。
楼下的人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再动作，只是静静地望着路灯，片刻后，她收回目光，偏头朝楼上看去。
许栀没预料到她会突然看过来，怔了一瞬，回过神，又别过眼，转身走回客厅。
虽然隔得很远，她都看不清林淮的脸，但她就是觉得，林淮刚刚应该是看到她了的。
一股烦躁涌上心口，许栀胡乱撩了一下头发。
外面有多冷她是知道的，晚上的风也有些大，她出门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冷，穿的不是很厚，回来的时候就感觉风直往她身体里灌。
林淮好像穿的不是很厚，就这么待在楼下第二天一定会感冒。
她在沙发前站了一会儿，却没有坐下，蹙眉思索了几秒，然后弯腰捞起自己的外套，提步走向房门口。
她抬手，就要握住门把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下去干什么呢。
叫人走，还是接人上来。
许栀抿了抿唇，脑中思绪纷乱。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房间外突然响起了几道门铃声。
许栀思绪被打乱，下意识地就按下门把手拉开了门。
林淮抬眼，唇边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许栀见到出现在面前的人，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蹙眉低了低头，懊恼自己刚才没过脑就把门打开了。
“你要是不想我出现在这里，那我现在就走。”似乎是看出她的纠结，林淮便出了声，唇边仍然挂着笑，目光轻轻落在她的脸上。
许栀抿唇，微微叹了口气，依旧没说什么，转身走回客厅。
唇角的弧度又往上勾了勾，林淮低下眼，踏进房里，转身关上了门。
她的目光移到许栀手臂上搭着的那件外套，眼睛亮了亮，“你刚刚是要下楼吗？”
许栀唇角一动，语气淡淡：“嗯，饿了，下楼买点吃的。”
听了她的回答，林淮倒也不失落，她还没自恋到觉得许栀下楼一定就是为了自己，只点了点头，应了声“嗯”。
许栀把外套挂在沙发上，坐了回去，又开了剩下的那一罐啤酒，拿到嘴边，目光一瞥，这才注意到林淮还站在一旁，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她喝了一口，放下易拉罐，看了她一眼，“你站在那里坐什么，玩一二三木头人？”
她说了这句话，林淮才提步走向沙发，并且很自觉地没有挨着她坐，中间隔了两三个人的身位。
许栀的目光放在电视机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综艺节目，边看边仰头喝一口酒。
林淮也看着电视，但余光一直放在许栀身上，直到她第四次抬起手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为什么喝酒？”
“想喝就喝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就不能喝酒？”
林淮也不说话了，蹙眉看着她。
喝了几口酒，许栀觉得没什么滋味，便想去拿那袋花生米。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撑着扶手就要起身，身形却在起来的那刻晃了晃，手一滑，整个人就从沙发上跌了下去。
林淮看到她手打滑的时候便站起了身，连忙走了过去。
她一只手穿过她的肩，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把她抱回沙发上。
许栀整个人都是懵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抱回了沙发上。
愣了两秒后，她推了推林淮的肩，声音含糊：“你抽了烟，别靠这么近。”
林淮笑了一声，“我刚刚上来的时候特意在下面吹了会儿风，味道已经散了。”
许栀皱起眉，满脸不信。
“不信你闻？”
她还真的凑上去闻了闻，或许是喝了酒，让她褪去了平时面对她的尖锐，好说话了很多，点了点头，然后退开，“嗯。”
林淮笑了笑。
这让她想起她以前喝多了酒，就会变得像个小孩一样，又乖又可爱。
她抬了抬下巴，“你别站在这儿，挡着我看电视了。”
林淮便蹲了下来。
许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拿起易拉罐，就要仰头喝下去。
林淮立即伸出手，拦下她的动作，“别喝了。”
“你放开。”
林淮沉默地看着她，没有放手。
许栀又皱起眉，语气不耐，“我们都分手了，你凭什么管我？”
她唇角一动，静了几秒，最终放下了手。
没了人拦着，许栀懒懒地靠回沙发，又喝了口酒，然后慢悠悠开口，“你说我怎么就忍了你那么多年？”
林淮仰头看她，静静地听着。
“你真的是个闷葫芦，什么都憋着，什么都要我去猜。”她半睁着眼，手软绵绵地放在腿边，耳根被酒气熏得绯红，声音已有了些醉意。
林淮勾了勾唇，轻轻拿过她手中的易拉罐，放到茶几上，“我以后多说一些。”
许栀抬手胡乱地指了她一下，“你还很冷漠，经常不理我，动不动就凶我。”
林淮抿了抿唇，小声解释：“我不是凶你，我是……。”
“你还不承认你凶我？”许栀“腾”地一下坐起了身。
见她认真起来了，林淮不想惹她生气，无奈地点了点头：“嗯，我凶你。”
许栀捞过旁边的抱枕向她砸过去，气冲冲的，“混蛋。”
林淮抱住那只枕头，低了低头，非常顺从道：“嗯，我是。”
她这么顺着她，许栀的劲头反而消了下去，低下眼，看了她两秒，就又向后倒去，仰着头，靠在沙发上。
沉默半晌，她“啧”了一声，低低呢喃，“没意思。”
“嗯？”林淮听见了她这句话。
“许家的人没意思，你也没意思。”
“许家？”林淮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词，“许意又来找你了？”
“是许辰。”
林淮蹙了蹙眉。
“他来找我了，让我回许家，我没答应。”许栀顿了顿，又笑了一声，“然后他给了我一张卡，说是对我这么多年的补偿。”
“妈妈身体不好，一个人带着我长大，可是直到她去世，他也没来看过她。”她用力攥了攥沙发，眼眶泛红，“她病的很重很重，意识都模糊了，可是嘴里还念着，让我不要恨他。”
喉间涌上一阵酸涩，林淮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她垂下眼，轻轻牵起她刺入掌心的指尖，然后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
“妈妈去世之后，他就把我接了回去，可是我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她皱起眉，强忍住眼眶里的涩意，“班上的同学不喜欢我，他们把我的书丢在地上，说私生女不配和他们一起学习，许窈从来没说过什么，可是她和许意一起把我带到河边，许意把我推下去，骂我是野种。”
林淮握住她的手一颤，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从来没把我当成过他的女儿，从前他纵容许窈和许意，现在觉得给我一张卡就可以弥补所有。”她闭了闭眼，将手从她掌心中抽离，坐直了身，“你也一样，把我当成你的宠物，开心了就哄，不开心了就扔在一边，做什么都要合你意，不能违背，只能顺从。”
林淮蹙着眉，轻声和她解释，“我没有拿你当宠物。”
许栀醉眼朦胧地看着她，忽地想起从前跌跌撞撞喜欢她的那六年，声音一下就委屈起来，“你就有，你还履行着那份合同，就是因为对我没腻而已，这不是你自己说的，你还不承认。”
林淮愣了一下，猛地想起那天晚上，她随口说的一句，“没腻而已。”
回想起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白了白。
原来那天，她都听到了。
怪不得那天晚上就从那栋房子里搬走了，再回来的时候就和她说了分手，走的那么决绝，头也不回。
她低下眼，思绪乱作一团。
她该怎么告诉她，其实她当时并不是那样想的，她知道她被许意欺负之后，就生气得控制不住自己，抢走项目完全违背了她平时的理智，可是她当时根本没有考虑那些，只是觉得她被欺负了，她要帮她讨回来，可她不知道这气愤的来源是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感，也很慌乱，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处理这样的情绪，所以当朋友隐隐约约说出那个原因的时候，她选择了用逃避代替面对。
她说出那句“没腻而已”之后，就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她觉得她并不是这样想的，可是她也不知道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只能把这样沉重的感觉强压下去。
之后她知道了，这样为一个人忧心牵挂的情感是什么。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告诉她，她就已经离开了。
林淮沉默半晌，在心里整理着自己要说的话。
可是她这样的沉默，在许栀看来就是默认。
默认了她刚才问她的那句话，还履行着份合同，只是因为没腻而已。
她想她不该问这个问题的，因为答案昭然若揭。
她一直都是不被选择的那一方。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是不被期待的存在，长大成人的时光里，她也做好了随时都要被人丢弃的准备。
无论是在许家，还是和林淮在一起。
所以她对于林淮来说是什么，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她笑了一声，泪就从眼眶里落下来。
林淮抬眼，就撞进她藏着泪水的眼睛。
“别哭，别哭。”她笨拙地安慰着，伸出指，轻轻地擦掉她脸颊上的泪水。
许栀咬了咬唇，紧蹙着眉把要掉下去的泪水逼回去，可是眼泪好像不受她控制了一样，不断往下落。
林淮小心地捧起她的脸，拇指擦着她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她没有办法看许栀在她面前流泪，她这样难过，也让她的心揪成了一团。
她站起身，将她搂进怀里，一只手轻轻揉着她的发，像哄小孩的语气：“只只乖，别哭啦。”
许栀攥住她的衣摆，头埋在她的肩上，终于溃不成军。
“凭什么他觉得一张卡就可以弥补以前，凭什么我永远都是被丢下的那个，凭什么我就要被人欺负。”她泣不成声，“凭什么啊……”
她将她搂得更紧，恨不能将她融进骨头里，声音却极温柔：“我们只只这么乖，怎么会没有人要。”
她从前看到一本小说，书里描写一个人很伤心，用到了心碎这个词。
她那时不以为意，只觉得这样的描写十足浮夸，但今天，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心碎是什么样的感觉。
大概是你万分珍惜的，却被他人视如草芥，仿佛自己也被人这样对待。
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住进了她的心窝里，她一哭，泪就落进她的心底，一颗一颗，沉重地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然后到了一个临界点，终于承受不住，于是心碎。
她想，她大概比以前，要更喜欢她了。
良久，许栀松开紧攥她衣摆的手，头离开她的肩，眼睫上还挂着几颗泪珠，抽着气说：“你骗我。”
“骗你什么？”她耐着性子问。
“你也把我丢了。”
她现在的确是有些醉了，换作平时，是不会问她这样的话的。
她的声音也软绵绵的，像幼儿园里没分到糖果而委屈的小朋友，她的心也跟着软下来，“对不起，我错了。”
许栀抱着膝盖，低了低头，“你就只会说对不起吗？”
“所以我现在在追你。”她勾唇，温柔地看着她，“你要给我一个机会吗？”
许栀抿唇，蹙了蹙眉，真的思考起了这件事。
想了几秒，她才开口：“那你不准惹我生气，要让我开心。”
林淮点头，郑重地答应她，“嗯，我保证。”说完又问了一句：“还有别的要求吗？”
许栀摇头。
林淮笑了笑，又揉了一下她的头，“那我们去逛街好不好，给你买好吃的。”
她听人说过女生心情不好一般就会去逛街买东西，许栀现在心情也不太好，或许可以用逛街来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她就不会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而且这个时候也才九点左右，不算很晚，很多人现在也还在外面玩。
许栀想了一下，仰头问她，“外面有什么好吃的？”
“给你买甜甜圈，让他们多放点巧克力酱，给你画个小猫好不好？”她放轻了声音问。
许栀眼睛亮起来，唇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嘴上却说：“我又不是小孩，画小猫干什么。”
“嗯，你不是。”
你就是。
决定好要出门后，林淮问了许栀洗脸的帕子在哪，然后让她就坐在沙发上等她，她去把她的帕子拿过来。
过了一会儿，她从卫生间里出来。
“闭上眼睛。”
许栀乖乖地把眼睛闭上。
她回家时去了趟便利店，买了两罐啤酒, 想着喝了能暖和点。
提着两罐酒回家，许栀把它们放在茶几上, 松散地靠着沙发，静了两秒, 想到自己的胃, 又去把前两天在超市里买的零食拿了过来, 撕了袋花生米。
大概是这样有点太单调了, 她又打开电视机, 调到一个正在放综艺的频道, 开了易拉罐，就着花生米喝着酒。
综艺放完一集, 她这罐酒也已经喝完了。
这种啤酒度数不是很高, 一般人喝了可能脸都不会红一下, 许栀也没想把自己喝醉, 喝得适度就行了，但因为她的酒量比较低，喝了一罐之后, 酒劲就上来了, 原本白皙的脸此时也微微泛红。
她正要开第二罐，就觉得胸口有些闷，侧头去看窗户, 发现窗帘还像今天走时那样，严严实实地遮着，这才想起她刚刚回来的时候忘了拉开。
她起身, 走到窗户前，将窗帘拉开。
然后又将窗户打开了一条小隙，让风能吹进来一点，好让房间里没那么闷。
做完这些，她也没立即走回客厅，又在窗户前站了会儿，准备再吹会儿风醒醒神。
低头时，视线里突然掠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她顿了顿，又偏过头，移回视线。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上靠着一个人。
她嘴里咬着根烟，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凝望远处的路灯，过了几秒，她拿下烟，垂在腿侧，青白烟雾腾起，笼在眼前，她眯了眯眼，却并未抬手挥散。
林淮很少抽烟，她仅仅看到几次，但就是这么几次，才让记忆更加深刻。
所以即使隔了十几层楼，她也一眼认出了楼下的那个身影。
许栀停住脚，在窗前站了一会儿。
楼下的人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再动作，只是静静地望着路灯，片刻后，她收回目光，偏头朝楼上看去。
许栀没预料到她会突然看过来，怔了一瞬，回过神，又别过眼，转身走回客厅。
虽然隔得很远，她都看不清林淮的脸，但她就是觉得，林淮刚刚应该是看到她了的。
一股烦躁涌上心口，许栀胡乱撩了一下头发。
外面有多冷她是知道的，晚上的风也有些大，她出门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冷，穿的不是很厚，回来的时候就感觉风直往她身体里灌。
林淮好像穿的不是很厚，就这么待在楼下第二天一定会感冒。
她在沙发前站了一会儿，却没有坐下，蹙眉思索了几秒，然后弯腰捞起自己的外套，提步走向房门口。
她抬手，就要握住门把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下去干什么呢。
叫人走，还是接人上来。
许栀抿了抿唇，脑中思绪纷乱。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房间外突然响起了几道门铃声。
许栀思绪被打乱，下意识地就按下门把手拉开了门。
林淮抬眼，唇边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许栀见到出现在面前的人，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蹙眉低了低头，懊恼自己刚才没过脑就把门打开了。
“你要是不想我出现在这里，那我现在就走。”似乎是看出她的纠结，林淮便出了声，唇边仍然挂着笑，目光轻轻落在她的脸上。
许栀抿唇，微微叹了口气，依旧没说什么，转身走回客厅。
唇角的弧度又往上勾了勾，林淮低下眼，踏进房里，转身关上了门。
她的目光移到许栀手臂上搭着的那件外套，眼睛亮了亮，“你刚刚是要下楼吗？”
许栀唇角一动，语气淡淡：“嗯，饿了，下楼买点吃的。”
听了她的回答，林淮倒也不失落，她还没自恋到觉得许栀下楼一定就是为了自己，只点了点头，应了声“嗯”。
许栀把外套挂在沙发上，坐了回去，又开了剩下的那一罐啤酒，拿到嘴边，目光一瞥，这才注意到林淮还站在一旁，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她喝了一口，放下易拉罐，看了她一眼，“你站在那里坐什么，玩一二三木头人？”
她说了这句话，林淮才提步走向沙发，并且很自觉地没有挨着她坐，中间隔了两三个人的身位。
许栀的目光放在电视机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综艺节目，边看边仰头喝一口酒。
林淮也看着电视，但余光一直放在许栀身上，直到她第四次抬起手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为什么喝酒？”
“想喝就喝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就不能喝酒？”
林淮也不说话了，蹙眉看着她。
喝了几口酒，许栀觉得没什么滋味，便想去拿那袋花生米。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撑着扶手就要起身，身形却在起来的那刻晃了晃，手一滑，整个人就从沙发上跌了下去。
林淮看到她手打滑的时候便站起了身，连忙走了过去。
她一只手穿过她的肩，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把她抱回沙发上。
许栀整个人都是懵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抱回了沙发上。
愣了两秒后，她推了推林淮的肩，声音含糊：“你抽了烟，别靠这么近。”
林淮笑了一声，“我刚刚上来的时候特意在下面吹了会儿风，味道已经散了。”
许栀皱起眉，满脸不信。
“不信你闻？”
她还真的凑上去闻了闻，或许是喝了酒，让她褪去了平时面对她的尖锐，好说话了很多，点了点头，然后退开，“嗯。”
林淮笑了笑。
这让她想起她以前喝多了酒，就会变得像个小孩一样，又乖又可爱。
她抬了抬下巴，“你别站在这儿，挡着我看电视了。”
林淮便蹲了下来。
许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拿起易拉罐，就要仰头喝下去。
林淮立即伸出手，拦下她的动作，“别喝了。”
“你放开。”
林淮沉默地看着她，没有放手。
许栀又皱起眉，语气不耐，“我们都分手了，你凭什么管我？”
她唇角一动，静了几秒，最终放下了手。
没了人拦着，许栀懒懒地靠回沙发，又喝了口酒，然后慢悠悠开口，“你说我怎么就忍了你那么多年？”
林淮仰头看她，静静地听着。
“你真的是个闷葫芦，什么都憋着，什么都要我去猜。”她半睁着眼，手软绵绵地放在腿边，耳根被酒气熏得绯红，声音已有了些醉意。
林淮勾了勾唇，轻轻拿过她手中的易拉罐，放到茶几上，“我以后多说一些。”
许栀抬手胡乱地指了她一下，“你还很冷漠，经常不理我，动不动就凶我。”
林淮抿了抿唇，小声解释：“我不是凶你，我是……。”
“你还不承认你凶我？”许栀“腾”地一下坐起了身。
见她认真起来了，林淮不想惹她生气，无奈地点了点头：“嗯，我凶你。”
许栀捞过旁边的抱枕向她砸过去，气冲冲的，“混蛋。”
林淮抱住那只枕头，低了低头，非常顺从道：“嗯，我是。”
她这么顺着她，许栀的劲头反而消了下去，低下眼，看了她两秒，就又向后倒去，仰着头，靠在沙发上。
沉默半晌，她“啧”了一声，低低呢喃，“没意思。”
“嗯？”林淮听见了她这句话。
“许家的人没意思，你也没意思。”
“许家？”林淮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词，“许意又来找你了？”
“是许辰。”
林淮蹙了蹙眉。
“他来找我了，让我回许家，我没答应。”许栀顿了顿，又笑了一声，“然后他给了我一张卡，说是对我这么多年的补偿。”
“妈妈身体不好，一个人带着我长大，可是直到她去世，他也没来看过她。”她用力攥了攥沙发，眼眶泛红，“她病的很重很重，意识都模糊了，可是嘴里还念着，让我不要恨他。”
喉间涌上一阵酸涩，林淮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她垂下眼，轻轻牵起她刺入掌心的指尖，然后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
“妈妈去世之后，他就把我接了回去，可是我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她皱起眉，强忍住眼眶里的涩意，“班上的同学不喜欢我，他们把我的书丢在地上，说私生女不配和他们一起学习，许窈从来没说过什么，可是她和许意一起把我带到河边，许意把我推下去，骂我是野种。”
林淮握住她的手一颤，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从来没把我当成过他的女儿，从前他纵容许窈和许意，现在觉得给我一张卡就可以弥补所有。”她闭了闭眼，将手从她掌心中抽离，坐直了身，“你也一样，把我当成你的宠物，开心了就哄，不开心了就扔在一边，做什么都要合你意，不能违背，只能顺从。”
林淮蹙着眉，轻声和她解释，“我没有拿你当宠物。”
许栀醉眼朦胧地看着她，忽地想起从前跌跌撞撞喜欢她的那六年，声音一下就委屈起来，“你就有，你还履行着那份合同，就是因为对我没腻而已，这不是你自己说的，你还不承认。”
林淮愣了一下，猛地想起那天晚上，她随口说的一句，“没腻而已。”
回想起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白了白。
原来那天，她都听到了。
怪不得那天晚上就从那栋房子里搬走了，再回来的时候就和她说了分手，走的那么决绝，头也不回。
她低下眼，思绪乱作一团。
她该怎么告诉她，其实她当时并不是那样想的，她知道她被许意欺负之后，就生气得控制不住自己，抢走项目完全违背了她平时的理智，可是她当时根本没有考虑那些，只是觉得她被欺负了，她要帮她讨回来，可她不知道这气愤的来源是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感，也很慌乱，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处理这样的情绪，所以当朋友隐隐约约说出那个原因的时候，她选择了用逃避代替面对。
她说出那句“没腻而已”之后，就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她觉得她并不是这样想的，可是她也不知道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只能把这样沉重的感觉强压下去。
之后她知道了，这样为一个人忧心牵挂的情感是什么。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告诉她，她就已经离开了。
林淮沉默半晌，在心里整理着自己要说的话。
可是她这样的沉默，在许栀看来就是默认。
默认了她刚才问她的那句话，还履行着份合同，只是因为没腻而已。
她想她不该问这个问题的，因为答案昭然若揭。
她一直都是不被选择的那一方。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是不被期待的存在，长大成人的时光里，她也做好了随时都要被人丢弃的准备。
无论是在许家，还是和林淮在一起。
所以她对于林淮来说是什么，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她笑了一声，泪就从眼眶里落下来。
林淮抬眼，就撞进她藏着泪水的眼睛。
“别哭，别哭。”她笨拙地安慰着，伸出指，轻轻地擦掉她脸颊上的泪水。
许栀咬了咬唇，紧蹙着眉把要掉下去的泪水逼回去，可是眼泪好像不受她控制了一样，不断往下落。
林淮小心地捧起她的脸，拇指擦着她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她没有办法看许栀在她面前流泪，她这样难过，也让她的心揪成了一团。
她站起身，将她搂进怀里，一只手轻轻揉着她的发，像哄小孩的语气：“只只乖，别哭啦。”
许栀攥住她的衣摆，头埋在她的肩上，终于溃不成军。
“凭什么他觉得一张卡就可以弥补以前，凭什么我永远都是被丢下的那个，凭什么我就要被人欺负。”她泣不成声，“凭什么啊……”
她将她搂得更紧，恨不能将她融进骨头里，声音却极温柔：“我们只只这么乖，怎么会没有人要。”
她从前看到一本小说，书里描写一个人很伤心，用到了心碎这个词。
她那时不以为意，只觉得这样的描写十足浮夸，但今天，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心碎是什么样的感觉。
大概是你万分珍惜的，却被他人视如草芥，仿佛自己也被人这样对待。
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住进了她的心窝里，她一哭，泪就落进她的心底，一颗一颗，沉重地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然后到了一个临界点，终于承受不住，于是心碎。
她想，她大概比以前，要更喜欢她了。
良久，许栀松开紧攥她衣摆的手，头离开她的肩，眼睫上还挂着几颗泪珠，抽着气说：“你骗我。”
“骗你什么？”她耐着性子问。
“你也把我丢了。”
她现在的确是有些醉了，换作平时，是不会问她这样的话的。
她的声音也软绵绵的，像幼儿园里没分到糖果而委屈的小朋友，她的心也跟着软下来，“对不起，我错了。”
许栀抱着膝盖，低了低头，“你就只会说对不起吗？”
“所以我现在在追你。”她勾唇，温柔地看着她，“你要给我一个机会吗？”
许栀抿唇，蹙了蹙眉，真的思考起了这件事。
想了几秒，她才开口：“那你不准惹我生气，要让我开心。”
林淮点头，郑重地答应她，“嗯，我保证。”说完又问了一句：“还有别的要求吗？”
许栀摇头。
林淮笑了笑，又揉了一下她的头，“那我们去逛街好不好，给你买好吃的。”
她听人说过女生心情不好一般就会去逛街买东西，许栀现在心情也不太好，或许可以用逛街来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她就不会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而且这个时候也才九点左右，不算很晚，很多人现在也还在外面玩。
许栀想了一下，仰头问她，“外面有什么好吃的？”
“给你买甜甜圈，让他们多放点巧克力酱，给你画个小猫好不好？”她放轻了声音问。
许栀眼睛亮起来，唇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嘴上却说：“我又不是小孩，画小猫干什么。”
“嗯，你不是。”
你就是。
决定好要出门后，林淮问了许栀洗脸的帕子在哪，然后让她就坐在沙发上等她，她去把她的帕子拿过来。
过了一会儿，她从卫生间里出来。
“闭上眼睛。”
许栀乖乖地把眼睛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