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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突击剧本第二集〔中〕搁凑的许三多!

    12、集市外/日

    一片熙熙攘攘中,许三多揉揉屁股,在爸身边的砖块上坐下。爸在卖茄子,却显然不如旁边老地主那一拖拉机西红柿的生意好。

    许百顺对许三多发着狠:回头咱也种西红柿!

    老地主:你今生就是个不赶趟。怎么着?老三这回也招不上兵吧?

    这可是许百顺的大忌:谁的?这两天就有消息。

    老地主:你今生就是个面子大过里子。想要的人早通知了,然后军队来人家访……

    几个买西红柿的一下让扒拉开了,许百顺跳到了拖拉机上。

    许百顺:谁通知的?怎么没通知我?

    老地主:村长呀。

    他眼瞅着许百顺立刻成了好斗的公鸡,脸红得如脚下踩烂的西红柿。

    13、榕树乡外/日

    县人武部的212在山路边停下,指导员洪兴国拧开军用水壶的盖喝了口,又浇了水在头上,他把水壶递给史今,史今也是一样操办。

    浇上身的水立刻蒸腾成了热汽,都已经很累了。

    层层叠叠压在头上的山让史今看得有些茫然,他是平原上来的人,但想起某些生于斯长于斯的战友,茫然也成了茫然的笑意。

    史今:这里出的兵越野和山地都拔头筹,因为是个望山跑死马的地方。

    洪兴国只是皱着眉算计:下榕树两个,大湖乡二十个……

    人武部派的司机也是退伍兵,话极求精确:下榕树十一华里山路,大湖乡三十九华里公路,那是大镇。

    洪兴国:绝对看不完。三班长分头吧,下榕树你去。

    史今:指导员,我只是个班长。

    洪兴国:实用主义的,你看兵的眼神比连长都毒。

    史今不会表现得雷厉风行,但也绝不默唧,一翩腿就下了车。

    洪兴国:六半在这会合。

    史今敬了个礼就往山上开步了,大概用了两秒钟辨别方向。

    司机刚反应过来:那可是十一华里山路!

    史今也没停,只是淡淡一乐:我是步兵。

    司机只好回头跟洪兴国牢骚:他不认识路!

    洪兴国也是淡淡一乐:他是侦察连的步兵。老陈?

    他拍了拍司机的肩,那是开路的意思。

    13、公路外/日

    这里也有辆车在紧赶慢赶,驾驶座上的老地主让开足马力的拖拉机引擎震得牙关直打颤,一辆拖拉机居然也上了超车道,如同一枝随时要折掉的离弦之箭。

    车斗里的许百顺猛拍着老地主头上的车篷大吼,而许三多默然地看父亲追赶自己的命运。

    许百顺:加码加码!

    老地主也大吼,那倒不是因为焦急或愤怒,纯为了那要老命的劣质引擎。

    老地主:再加成两截啦!你家着火啦?

    许百顺:你不懂!那***村长有个驴日的儿子叫成才,成才这王八日的今年也要参军!!

    14、村长家内.日

    屋里满当地挤了人,大部分是村长家的亲戚,史今汗流浃背坐在中间,应对世故似乎比应对冲锋更为费劲。

    史今:……我必须向大家解释,家访并不意味入伍,它也是整套招兵甄别程序的一部分……

    可似乎大部分人关心的不是这个。

    村民:那你这士官到底算是兵还是官啊?

    坦克跟拖拉机是不是一个开法?

    你一月挣多少?

    史今发现他如果把这些问题都回答完就不再象军人,而象一个姑婆,所以只好艰难地正襟危坐,那并不合他宽厚的本性。

    村长有发急:喂,你们!人解放军同志是来家访我家成才的,不是让你们们问的!

    史今连忙头。

    村长:你问你问。成才你你为啥想当兵?

    史今:你父亲你是考得上大学的,可是选择了入伍。你为什么……

    成才没给他机会问完,干净利落地站了起来,挺精神的伙子,从眼睛到身板都透着伶俐。他是个人精,但这种人精的气质也许太外露了一些。

    成才:从我就有一个伟大的理想,那就是参加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遥想当年,长征,抗战,三大战役,南昌城头燎起的星星之火烧遍了整个中国!今天,穿上神圣的军装,接过前辈的钢枪,我热血沸腾,难以自己,保卫祖国,保卫人民,成为百万雄师中的一员,如溶入大海中的一个水滴……

    那有文不对题,确切是在过于流利地背诵,史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犯了什么错引发出这样的一番感慨。成才恭敬谦和,诚实加无辜,史今看不出任何结果,只听见周围一片不绝的赞声。

    史今只好了头表示听到——于是赞声也就越发地清晰了。

    村民:成才这伙子就是行,跟他爹一样是做大事的。

    就是,打就透着灵气。

    村长脸上荣光绽放,情难自控下开始鼓掌,这一下就带起一片掌声,掌声渐歇时村长觉得有些不对。

    许百顺跟人多大仇似地在一边瞪着。

    村长:百顺兄弟来啦?

    许百顺从牙缝里崩出一个“日”字来,很没外交风度地走开,许三多蔫头搭脑地跟着,跟成才比真是云泥之别。

    史今:他是?

    村长:村民。

    史今只好不问:我还得家访您这村的许三多,您能给个路吗?

    村长脸上堆足的笑立时二去其一。

    15、许百顺家外/日

    许百顺拉着许三多一古脑扎进院子,便开始嚷嚷。

    许百顺:一乐去买酒!办菜,要好的!(二和正好从屋里出来)死剁了头的还知道回来?在家呆着,呆会解放军来了大棍子打晕也得留住!

    许二和:什么解放军?

    许百顺:就是龟儿子的前程!

    他打许三多,那形同招呼:龟儿子跟我走!

    许三多:爸,干嘛?

    许百顺:成才子一惊一咋的蛮有名堂,这玩意得找你老师学会了!

    他冲冲出门,许三多本能地跟在后边。

    16、村长家门外外/日

    史今从村长家被一班人簇拥着出来,一边忙不迭地谢客。

    史今:……不吃饭,绝对不能吃请,这是明文规定。村长,您指个道就行了。

    村长:嗯,下山这边近。我送您。

    史今温和地坚持着:我是许三多他家。

    村长:……村西口那家,这都能看见。(他有些恼火)都回啦!跟着干啥?

    被秧及的亲朋好友们终于在门外却步了。

    史今:再见。谢谢。一有消息会马上通知你的,成才同志。

    成才乖巧地:我会一直等着!

    史今因此又仔细看看成才,成才并不回避,他目光里有热切的东西,但未必是史今希望看到的那种热切。

    史今头开步。

    村长看看成才,又有郁郁寡欢看看史今,终于不放心地跟上。

    村长:我陪您去。

    17、老师的住处内/日

    一个乡村老师清寒的住处,窄,有几件家居必需品、书和教具,画好了化学元符周期表的黑板斜靠在墙上,桌上却堆满了待改的语文作业,这地方的老师必须学会凑合和身兼数职。

    老师是个瘦削的中年人,正被许百顺逼着伏在桌上疾书,许百顺急切地等着那东西完工。许三多正敬畏地看着架上的旧书,书并不多,但足以让他这样出身的人因向往而生敬畏。

    老师的笔忽然停了下来,与文思无关,有些话他不吐不快。

    老师:许三多?

    许三多恭敬得过了头:马老师。

    老师:你想当兵吗?

    许三多嗫嚅。

    老师:你没学完该学的课程,可我想,换个地方……(他看看旁边的许百顺,苦笑)换个老师,你不比大城市的孩子差,这不怪你……不,不,我只是想问,你真想当兵吗?你合适当兵吗?

    许三多慌乱地张了一望,然后又看回自己的脚面,我们绝不可能从他身上看出任何军人的气质,而且那一蠢蠢欲动还被许百顺一巴掌拍了回去。

    许百顺:这么大件事哪到他来想?老师写得了没?

    马老师划上了最后一个句号,把笔帽盖好,他并不太想跟许百顺面对,站起身出去。

    老师:你们就这样……抢走我一个又一个学生。

    他声音低沉苦涩,那完全是给自己听的。许三多倒象被刺到了,一下抬起了头。

    许三多:老师,我想上学。

    马老师却已经出去了,没出去也未必听得到他蚊子似的声音,许三多现在面对的只是一个正拿张纸左看右看的父亲。

    许百顺伸手把那张纸递过来:快背!

    18、许三多家院子外/日

    虚掩的门被史今敲响两声,然后村长老实不客气地一下子推开了。

    村长:百顺在吗?有正事嘞!

    院子里空空荡荡。

    史今:请问许三多在吗?

    村长:不在。我跟你,这家人见天就在外边忙活买卖,哪有我家成才对部队的热情。

    许二和趿拉着鞋出来,上身衣服极瘦,下身裤子极花,似足港台片中街头马仔,对服装一向拘谨的中**人来如同洪水猛兽。

    许二和:干嘛干嘛?

    村长:部队上的同志来家访你们老三。

    许二和恍然大悟:原来吵吵半天就为个当兵呀?

    掉脸就回了屋,把个史今噎在那儿。

    村长高兴地:你瞧你瞧!就这觉悟!你就先回去,这家访我来成了!都是代表国家嘛!

    史今看看表:我等。

    许一乐拎了酒肉冲进来。

    史今:您好……

    可是许一乐的怯场比许三多好也有限:你坐啊?

    掉头便进了乡下人叫柴火房的厨房。史今只好继续呈立正姿势戳着。

    19、许百顺家院子外/日

    锅碗瓢盆开始热闹,本地人嗜辣,史今也被那股铺天盖地的辣味呛到眼泪汪汪仰望苍天。

    村长:解放军同志不吃辣呀?哪儿人?

    史今:河北(一个大喷啾)——定县!

    村长同情实得意地拍拍他:可委屈你啦,要不上我家等……

    史今:这等。

    许百顺和许三多爷儿俩终于从外进来,乡下人走路从没有抬头的习惯,仍在那自个的。

    许百顺:都背会了?

    许三多:我想上学。

    许百顺一巴掌甩过去:那是虚的!你现在实实在在谋个前程!

    他同时也瞧见史今和村长,愣住。

    许百顺:这……这……来啦?(忽然冲着屋里惊咋)加红的,要大红,让解放军同志尝尝咱这就叫个地道!

    史今吓一跳:别别……

    村长:人家不能吃请,是规定。

    许百顺:屋里的,关炉子灭火!大家先一块饿着!

    史今又吓一跳:这可别。

    许百顺:那怎么办?这哪是吃请?现在是吃饭的时候啊!我家里吃饭,你就手坐会?行不行?

    史今无奈:行。

    许百顺百忙中给村长递过去一个得意的眼色:屋里坐。

    史今实在怕辣:就这,这空气好。(他只想快做完该做的事情,向许三多伸过手去)许三多同志吧?

    许三多立刻开始紧张,一紧张就狠狠地干吸鼻子,拿袖子狠狠蹭了两下,转过半拉身子,拿屁股正对了史今。许百顺一个巴掌又把他打了转来。

    村长笑得得意:百顺,这孩子都让你打傻了。

    许百顺:没傻。(又一下)把桌子搬出来。解放军同志来家访你,解放军同志想在外边吃,你龟儿子还不勤快着?

    史今:别。(许三多已经进了屋)我想跟他谈谈。

    许百顺:跟我谈。我也是当过兵的,那突刺也是学过的。

    村长:你那叫民兵。

    许百顺:我那叫全民皆兵!(动作)预备!用枪!防左,刺!防右,刺!

    许百顺卖力之极,他期待一个赞扬,这连史今都看得出来。

    史今:老前辈的功底真是一没扔。

    许百顺乐了:是吧?(对着史今)防左,刺!防右,刺!

    穿着军装的人尤其不喜欢跟百姓动手动脚,史今生硬地挨了好几下,终于忍不住闪开,许百顺看着村长得意的笑脸,忽然发现自己做错了事。

    村长:百顺的功底可真是一没扔。

    许百顺脸涨得通红,想回嘴,又想给史今道歉,但此时此地他不好回嘴,他也没有对不起的习惯。

    一阵令人牙酸的磨擦声,许三多拖着一张大桌,着几张凳从屋里出来,这是史今的期盼,也是许百顺的救星。

    史今:许三多同志……

    几乎在这同时,许百顺一脚踹了过去。

    许百顺:叫你搬!拖呢?桌子腿要不要了?

    牵一发动全身,许三多披挂的什物落了一地。

    史今在叮当二五的撞击声中苦笑,他发现他的家访真是进行不下去了。

    20、许百顺家院子外/日

    桌上的一片红辣椒色中,许三多筷下如雨,许百顺频频举杯,史今的苦笑已经频繁得让脸上出了两条笑纹。

    村长不吃,也不喝,他旁观,并意识到事情正朝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许百顺:吃呀!当兵还有怕辣的?

    史今:我不怕辣,我……敬您一杯。

    许百顺美滋滋地接受了:我家老三不错吧?

    史今看看至今未跟他交流过一字的许三多,后者坐得低,只能看见一个晃动的天灵盖,同时精确地挑选着菜中的辣椒。

    史今:挺好。可是老前辈,有句话还得先跟您。

    村长乐呵呵地:。早早明白。

    史今:这么您千万别介意,我团正在加速机械化进程,冲击速度每时几十公里,空地协同,要掌握的可绝不止是开枪……对兵员的素质和反应能力要求很高。(看看许三多又看看许百顺)我这么您明白吗?

    村长:他明白。他不明白我回头跟他明白。

    许百顺闷头吃喝。

    史今:我们连就打算在近年实现全高中连,许三多同志可惜是初中毕业……我这么您明白了?

    村长:明白明白。

    许百顺终于抬头,拿了杯子跟史今要碰,史今只好接住。

    许百顺:知道为啥非得跟你喝酒?

    村长:为你儿子当兵呗。

    史今只好摇头:那不是,老前辈自有前辈的情谊。

    许百顺瞪眼:怎么不是?就是嘛!就是想把龟儿子交给你嘛!他没出息,不会种地不会发财,胆,连杀猪也不敢看,可他听话!听话就好使唤对不对?

    史今不好是也不好不是,只好低着头发呆,这就势必和许三多对眼,他忽然发现这个人的眼神并不象他以为的那样混浊,慌乱下隐藏着一股热切,他吃,也不是因为馋嘴而因为窘迫。

    许三多发现被人注意时就立刻又埋头在菜碗上,对着它们他不犯紧张。

    许百顺:你带他个三两年,他就出息了。你就把这龟儿子给成全了-这话实在不?

    史今闷闷地:实在。

    许百顺:当兵讲个实在,这么实在的人你们当然得要。你看看他,看看他……这一看就看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能看见许三多忙碌的筷子,听见咀嚼的声音。

    许百顺:龟儿子!

    许三多被喝得跳了起来,拼命想咽下嘴里的食物。

    许百顺:今天争的是你将来的活路呀!还在这吃吃吃!(对史今)你看这龟儿子,他不出息,我想盖房,他一口就吃掉一块上好红砖!为啥叫许三多?因为打出娘胎,我就看他没出息!—生一个是儿子,生两个还算是儿子,生三个就只能是龟儿子!——瞧这缩手缩脚的样!

    紧张之下,许三多被生噎出个干嗝,这如同信号,许百顺暴怒之下一个巴掌摔了过去。

    史今终于站了起来,看着那位父亲和儿子撕扯,他后悔这趟家访,又对那个弱者充满同情,他想分开他们。他看看村长,村长隐约地微笑着,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

    史今:老前辈,听我!

    许百顺终于停下了手,看着他。

    史今:我……能不能单独跟他谈谈?

    许百顺犹豫,他知道儿子的那张拙嘴。

    史今:这是件事,它有原则。你我了都不算。

    许百顺看看儿子,目光里饱含了来自一个父亲的忧心与威慑。

    许百顺:你想当兵。

    也许一生中许三多也难得看见父亲这样认真的表情,他刚被打成欲哭不哭的状态,怔怔地看着父亲出去,而史今看看站在一边的村长。

    史今:我想单独谈。

    于是村长也出去。

    现在院子里只剩下史今和许三多两个人,前者严肃地看着后者,并不打算掩饰同情,后者手足无措,也不知在擦眼泪还是鼻涕,刚才那顿揍给他带来的羞辱远大于痛苦。

    史今倒了些水递给许三多,许三多犹豫一下接过,然后史今听着水流在对方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他想着措词。

    许三多带着哭腔:是他自己要生的!

    史今:什么?

    许三多:他自己要生,儿子越多越好,他一生就是三个!生我那会他恨不得在大喇叭里广播,瞧我,三个!三个都是儿子!

    史今苦笑:我知道,兄弟。

    许三多仍低着头,也不知在脸上胡撸什么,他对称谓的改变并没什么反应,就如对儿子和龟儿子的差值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