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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一 论道不能,手谈不行

    每到夜市结束,那些个青楼里皆是笙歌不止,灯火不息,教坊一带倒成了最后的清净地。

教坊中丝竹声毕,四下寂静。桂花阁中一女子吹灭了油灯,静坐床边。蜀地无雪,冬日的月也就愈显皎洁。长雪晴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子,只是出于直觉,她总觉着最近这下阳城不算太平。

窗边晚风萧瑟,长雪晴记着自己熄灯前是关过窗的,兴许是被风吹开了,遂起身准备关窗。

然而她刚一起身,顿时察觉到窗边站着一人。趁着微弱月光,长雪晴依稀可见得那是名黑袍男子。

“谁?”

夜里教坊中轮换巡逻的守卫不下百人,都是城牧唐少迟一手操办的精锐,寻常采花贼连动这教坊的心思都不会有。长雪晴看着那道人影,鬼使神差地没有叫喊出声。

黑袍男子点亮身边的一盏掌灯,端到桌上,坐到桌边,昏黄的灯火照出黑袍男子棱角分明的脸颊,英气逼人。

“丫头快些出来让我见见。”

长雪晴试探问道:“你是何人?”

“把我忘了?”殷有成起身拉开屏风,径直来到床边凑上前去道,“我在江安可天天挂念着你,十年不见,听说你如今长的是祸国殃民啊。”

长雪晴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就要叫喊出声。殷有成抢先一手捂着长雪晴的嘴,另一手在顺势她屁股上狠狠掐了一下道:“长的我不知道,这屁股倒是丰腴了许多哈。”

长雪晴满脸通红,认出来者,顿时神情惶恐,支吾道:“你怎会来了蜀州?”

殷有成松开手,起身坐回桌边,笑道:“我说专程为你而来你可信我?”

长雪晴也穿好衣服走到桌前坐下:“就你油腔滑调,死性不改。”

故人相见寒暄一二,长雪晴略显矜持,坐在一边目光时不时瞟向殷有成。

殷有成道:“这些年笑天齐待你如何?”

“还好。”

这接下来的话殷有成不知从何问起,只好硬着头皮道:“若是有难处你便找我来,别说五漓谷的人,成都王那老头欺负你我也能拉他下马来。”

长雪晴俏笑一声:“手眼通天,你这嘴上功夫倒是未减。”

“那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殷有成轻声道:“你说当年你随我们一起去江安多好,虽说不比锦城繁华,可也是应有尽有。那夜阑的戏,比你们这破教坊的曲儿好听不知多少倍。”

长雪晴道:“世子殿下深夜来访只为说这个?”

殷有成无奈道:“你可知笑天齐他如今身在何处?”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找他叙旧。”

长雪晴摇了摇头。

殷有成深吸一气道:“我这些日子就住在北市的段氏医馆,你有他消息便来找我,我走时再来看你。”

长雪晴伸手握住殷有成道:“旧事莫提。”

殷有成轻叹一声,挠了挠头,起身道:“听说你明日辩试终赛,那就早些休息,今晚多有打扰,恕罪。”

殷有成提刀欲走,却是眉头一皱:“你哭什么?”

长雪晴往眼睛上抹了一把,笑道:“世子殿下果真最是无情。”

……

这一日,学宫中出了两件大事,一是那号称手谈不行的学士上官朔于学宫弈试中斩获魁首,决赛之中三十目大胜,技惊四座。二是那号称论道不能的学士司马晦于学宫辩试中挺进了三和殿中,将与那被誉为上川学宫百年难遇的才女长雪晴一决高下。

自然有人对此深表质疑,这司马晦在学宫中是出了名的口吃。当年学宫天人之辩,司马晦愣是一句话说到了大学士化乐安当堂扯呼入睡的程度。从此学宫弟子便冠以论道不能之名,这些年来司马晦的辩试成绩也不负众望,始终处于末流。

上川学宫三和大殿,司马晦长雪晴二人身着紫纹学士服,相对而坐。眼下正值三九时节,百余名学士路人身处三和殿内却如置身鼎炉一般,大殿内气焰焦灼,对辩二人剑拔弩张,据理力争。

作为全天下可与应天学宫并驾齐驱位于儒教治学之巅的圣地,不论参与殿试的学士此前地位如何,但凡登上了这三和殿,什么猫猫狗狗皆可脱胎换骨,在儒家大道上登堂入室,光宗耀祖。若是还能在这分量不轻的学宫辩试中斩获魁首,这无疑将成为一块叩开蜀州各大名家大门的敲门砖,至此不说日后仕途一帆风顺,但比起那些寒窗苦读数十年尚且名落孙山的穷酸书生不知好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