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笙挑眉，目光幽深，没有应声。

    伤者丈夫被他这么盯着看有些不舒服，眉头狠狠皱起，知道从对方口中得不到任何回应，于是不再出声。

    由于时间紧迫，程景笙与鲁靖奇一起亲自将伤者推入手术室，伤者丈夫竟然在一旁看着，全程都没有想要帮忙的打算。

    鲁靖奇郁闷至极，一进手术室，忍不住啐一声：“这什么男人嘛！”

    “救人要紧。”程景笙声音极沉，似有隐忍，“其他人，不重要！”

    “是！”鲁靖奇给自己鼓鼓劲，然后与程景笙一同换上手术服，又埋怨一声，“他们真当我们急诊外科是普外二科了！”

    程景笙闻言，眉心微蹙，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鲁靖奇知道自己说错话，立马解释：“师兄，我刚胡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

    “干活！”程景笙面无表情地绕过他，来到手术台前。

    鲁靖奇登时闭嘴。

    助手已经在一旁准备好，程景笙看一眼，那是一张生面孔，应该是新调入急诊科的住院医生。

    与一般开腹手术不同，遇到这样严重车祸的伤者，外科医生们永远都预料不到开腹后会看到怎样的画面。

    要控制住源源不断往外涌的鲜血，不仅需要过硬的外科手术技能，还需要极为丰富的实战经验，更要有过人的胆识。

    作为本次手术的主刀医生，鲁靖奇朝旁边的助手瞥一眼，不由地想起自己当年第一次跟随程景笙上手术台的场景，因此特意提醒一番：“开腹以后的情况，说不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是！”年轻的助手双眼冒光，眼里略有担忧，更多的是期待。

    如果不是碰巧人手不够，他根本没有机会跟着前辈进入手术室，这是一次十分难得的实操机会！

    果不其然，伤者的腹部一切开，首先出现在几人眼前的是几乎裂成两块的肝脏，其中断掉的血管就像喷泉似的，不断有鲜血涌出来。

    就算提前说了话打底，可年轻的助手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愣住，有些手足无措。

    鲁靖奇起初还算有耐心，一直告诉助手该怎么做，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鲜血还是不断从肝脏深处涌出来，明明都已经找到出血点了，血却止不住，连他自己心里都有些没底起来。

    手指按着肝脏以减少出血，可手指一拿开，鲜血又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他下意识就朝程景笙看去。

    助手这会手脚开始有些忙乱，鲁靖奇不免烦躁，终于忍不住低斥：“还不快点把血抽掉！我都看不清了！”

    一旁的麻醉医生这时出声提醒：“血压还在往下掉，已经快输满六袋血了，还要继续输吗？”

    “这……”鲁靖奇突然有些犹豫了，却见程景笙上前一步，“我来。”

    他示意年轻的住院医生退到一旁，由他来做鲁靖奇的助手。

    “师兄……”鲁靖奇察觉到自己刚才有些沉不住气了，还想说两句，就被程景笙沉声打断。

    “继续！”

    程景笙眼皮都没抬一下，注意力全落在鲁靖奇的手上，迅速抽走涌出来的鲜血。

    鲁靖奇重重点头，顿时摒弃所有杂念，专注力全部回到自己的手上。

    此时，手术室内的每一个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把人救下来！

    程景笙让麻醉医生通知血库那边立即送血过来，一定要保证做完这场手术！

    好在他们两人配合默契，终于在肝脏深处找到真正出血的血管，并迅速将这条血管夹住缝合，伤者的肝脏终于不再出血，她的血压也在一点点回升。

    鲁靖奇总算松口气，看向程景笙，眼睛眨了眨：“师兄，幸好有你在！这血……总算止住了啊！”

    缝合完伤口，这场手术终于顺利结束。

    鲁靖奇紧绷的神经一松，险些瘫坐在地，幸而程景笙快一步，搀了一把，要么他这么一坐下去，以后传出去，他们急诊外科可能又要成为某些人的话柄了。

    “谢师兄啊。”鲁靖奇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嘿嘿一笑，然后又看向不安的住院医生，有些抱歉地道，“刚我太着急了，不好意思啊……”

    住院医生愣了一下，连忙摇头，一个劲地说“没关系”。

    麻醉医生跟着笑笑：“把人救回来就行！”

    姜芮涵在手术室外，先前只是匆匆一瞥，看到程景笙与鲁靖奇一同推着伤者急急忙忙进入手术室，她却不得不感慨一句——果真如程某人曾经所说，强大的心理承受力与从容不迫对于医者有多么重要！

    两者相结合，不但能让医者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更能坚定周围人的信心。

    伤者丈夫签完相关手术单就离开了，两个护士凑在一旁低声议论，姜芮涵听力还不错，静静听了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