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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九十七章

    夜渐深,荒野星第二个营地的光亮也随着左边的节目组调低灯光,右边的嘉宾组火堆渐小,而慢慢暗了下去。

    安静的夜,渐渐只剩下零星的鼾声,以及睡眠中的人翻身时撞到帐篷,或是压着竹节的细小声响。

    两日的连续行走,无论是嘉宾还是节目组,都十分疲惫,除了个别有心事的,基本上沾着枕头就睡着了。便是条件最艰苦的,睡着窝棚,只有大家凑起来的衣服当枕头和被子的牧星洲,亦是如此。

    宋时月算是睡得晚的。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与于念冰之间的空隙,在外头火堆的火愈小,帐篷里的光愈少时,似乎越发看不分明。

    一个晃眼,好像就这么看着看着,有些东西就没有了,不存在了,抹平了一半。

    又是许久过后,宋时月方才轻轻翻了个身,两人背对背这般,睡了。

    山川似亦是在这黑暗中沉眠。

    而又有些什么,好像醒了过来。

    宋时月本就在末世过惯了睡觉也得警醒着,不然就要小心被吃掉脑子的日子。便是来了这和平的异界,有些习惯一时也难改得去。

    不管是在北辰星,还是后来在飞船上,又或者是古堡或者之前的营地,宋时月睡是睡着的,但是心中那根弦却不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彻底松去了的。

    这会儿营地中,自是宋时月第一个发现了异样。

    已经黑得只能看着点儿轮廓的帐篷里,原本背对背睡着的两人,现在已是宋时月对着帐篷口,睡迷糊了的于念冰对着宋时月这般叠勺子的姿势。

    黑暗中,原本还呼吸清浅,似乎已经睡沉的宋时月突然睁开了眼。

    若是这会儿有人给宋时月打个光,必是能发现宋时月眼中一片警惕的清明,半点没有睡到半途的迷瞪劲儿。

    侧耳,细听。宋时月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于老师……”宋时月坐起身,同时手轻轻地拍了拍旁边已经向着自己睡着的于念冰的肩膀。

    于念冰动了动,低声嘟囔了一声什么,却是没有醒过来。

    宋时月没办法,只得提高了些音量,手底下的动作也加重了些许,又唤道:“于老师,于老师……”

    这回总算是让于念冰“嗯……”了一声。

    宋时月手正拍着的身子有了动静,只是还不待她把手缩回来,那手连带着手上的袖子就被于念冰一把抓了从肩膀上扯了下来,还搂进了……

    双臂环抱着消灭了那作乱扰眠的东西,于念冰又重新安静了下来,呼吸均匀,平稳……

    宋时月慢了半拍地意识到,于念冰之前的那声有些曲折回环的“嗯……”并不是对自己唤醒话语的回应,而更可能是一种睡眠被打扰时发出的不满音节……更是慢了一拍半才意识到自己手背触及的那片略有弹性的地方是……

    手背,如熨上了滚烫的烙铁。

    脑子,像是嗡了一下。

    手背处飞速点燃全身的热度,与像是在粉碎机里打过的脑子,两者碰撞之下,宋时月居然出现了短暂意识的空白,身体的僵硬。

    呼吸,快速得像是要立时暴毙。

    颤抖,颤抖,颤抖……

    分不清是手,还是心,又或者刚从瞬时的僵硬中稍稍缓解下来的全身。

    都在颤抖。

    嘴唇,口舌,为什么那么干。

    像是在沙漠中没有水源,穿行了数日的旅人。

    连眼睛都开始发烫。

    这是怎样的一种反应。

    用宋时月现在仅存的少量大脑,和这些大脑可编辑出的有限词汇来形容……大概,是比一睁眼丧尸已经近在鼻尖的时候,还要惊颤数倍的反应吧。

    幸而,睡眠中的于念冰并不是什么精神型能力者,不然听着了宋时月此刻将她与丧尸如此作比,怕是要气得把宋时月暴揍一顿。

    手……

    手……

    手……

    宋时月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只被于念冰抱住的手。

    黑暗中,宋时月那稍微好一点儿的视力,不说看得非常清楚,总还是能看得见的。

    宋时月深呼吸了一下,慢慢试图把自己的手往外拔。

    颤抖,颤抖。

    宋时月用左手,抓住了自己的右手胳膊,试图让自己的右手能平静一点抽出。

    可颤抖,加上颤抖,又怎么会变成平静。

    也不知是再次打扰到了于念冰的睡眠,还是她那旁边人要走她就要扯住的好习惯又出现了。

    宋时月刚动,于念冰环抱着宋时月右手的双臂,就又收紧了一些。

    如此你动,我搂,细微处一个来回……

    原本笼统的感觉,现在细致到了某个点。

    所有的意识,都像是集中到了右手背的某一点处,挑动了宋时月所有的神经。

    宋时月被粉碎机打过的脑子,像是被倒进了破壁机里,彻底销毁。

    于念冰不是不乐意吗?那个是什么时候脱掉的?这是宋时月的脑子消失之前,想到的最后一句话。

    可怜了宋时月……明明是于念冰先动的手,她却连一句完整的打扰了都再说不出来。

    全宇宙的尴尬,都向着荒野星上的这顶帐篷进发。

    同时向着这边进发的,却不只是尴尬。

    宋时月被于念冰这般无意识地来了一下,差点都要忘记自己一开始想要叫醒于念冰的初衷。

    只是,不待宋时月收拾好心情,小心地在不惊醒于念冰的情况下抽出手来重新叫人起来,那些不该来的东西,已经到了。

    “嗯……?”于念冰只觉自己的后腰被什么撞了一下,还怪重的,悠悠醒转了过来。

    宋时月心中一凛,不仅因来了的东西,也是因醒来了的人,所有的机智在此刻调动,顾不得衡量更多,赶紧地趁着于念冰刚醒转的迷糊,飞快地把右手缩了回来。至于从点成线的陌生煎熬,便是宋时月不足为人道的了。

    原本就将醒不醒的于念冰,在宋时月的这般动作下,自是彻底醒了过来。

    “怎……怎么了?”黑暗中,目力一般的于念冰,看到了宋时月坐着的轮廓,差点被吓了一跳,原本还有点回袭的睡意,一下子又退后了。

    “没事,别怕。”宋时月悄悄抹去额上沁出的薄汗,又赶紧地倾身伸手把于念冰往中间拨了拨。

    “刚才……好像有什么撞我腰了……”于念冰还没彻底清醒,差点就顺嘴问是不是宋时月刚才碰自己腰了,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改了口。

    说好的只是救命之恩的关系,自己又哪能说出那般让观众误解的话,平白给宋时月惹麻烦……于念冰默默自责了几句,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把还在跃跃欲试准备打倒自己的睡意甩远一点。

    “没事的,就是……”宋时月目光微暗,重新躺下与于念冰拉近了距离,安慰道,“就是一些鸟。”

    “一些鸟?”于念冰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为什么宋时月说的话自己有点听不懂。

    不过很快,不等宋时月再次开口回答,又是一个东西,撞上了于念冰的背。

    这回,于念冰是醒着的,感觉可比刚才要清晰多了。

    不大,有力量,有速度,似乎从远处飞快而来,撞在了帐篷上,甚至把帐篷撞得有些凹了,前头似乎有点圆,也不是很硬的部分,撞到了于念冰的后背……

    是什么?什么!

    在那东西撞上后背的那一刻,于念冰汗毛耸起,瞳孔放大,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于念冰想要开口,想要快点离开后面那个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上的帐篷壁,可整个人却是惊到了极点,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无法自主动弹和言语。唯一外显的动作是颤抖……唯一能发出的声响,是牙齿的打颤声。

    来荒野星前看过的那些恐怖资料,走马灯一般在于念冰脑海飞速转过。

    害怕到想要当场暴毙……

    外头的东西,来的不少,这一只一下子过来,宋时月也没算到。

    而于念冰的反应也着实太快。

    宋时月刚从破壁机里捡回来没多久的脑子有些跟不上,几秒后才意识到于念冰现在的状态有点过头了。

    “没事了,没事了……只是鸟,只是鸟。”宋时月赶紧地边往后挪,边把于念冰往自己这边拉。

    于念冰很想跟着宋时月的动作动,却是动弹不得。

    还好宋时月的力气大,索性支楞起身子,用手带着于念冰的后背,把人拨拉了过来。

    帐篷本就小,宋时月这么一动,自己几乎整个贴在了帐篷门那边,两人生生地把原本一起睡着中间只能留两指宽的一道小缝的帐篷,睡成了空出了小半……

    离……离开了……

    于念冰的身子还没缓过劲儿,意识却是知道自己的背后,已经没紧贴着后面的帐篷壁了。

    “那……”于念冰依旧微微哆嗦着,想要开口,出声却只是气音。

    “有鸟群,不要怕。”宋时月占的地方太少,实在没法坐着,感觉帐篷都要被自己带翻了,只得再挤着侧躺了下来,又伸手轻轻拍了拍于念冰的肩膀,“很快就过去了。一下子就没了。”

    宋时月的手,很暖。

    甚至可以说,有点烫。

    是熟悉的……安全感。

    被吓得崩溃过一次的于念冰,可以感觉到背上的冷汗,心里也冷得发颤,这会儿被宋时月这么拍了两下,却是有些不知足的。

    宋时月一次次地说着是鸟,是鸟群,却没有什么要出去看看的意思。

    于念冰也不再问,甚至不再想知道外面是什么,只想做一只鸵鸟。

    一只有些冷的鸵鸟,想躲在暖一些的地方。

    帐篷里,一下子有些安静,安静到似乎可以听到外面许多翅膀拍动的声音。

    大部队到了,宋时月皱了一下眉,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自己是该出声提醒一下,还是让他们就这么睡着过去算了。

    只是不待宋时月做出选择,旁边似乎也听到了点儿声音的于念冰,慢慢地挤了过来。

    这帐篷那般小,本就因为宋时月的一让一拨,把于念冰那边空出了小半。

    于念冰再继续往宋时月这边挤,宋时月就真有些无路可退了。

    难道要出去吗?宋时月觉得自己特地隔在自己与于念冰之间的胳膊,有些被拱过来的于念冰压着了。

    出去,也不是不行……就是回头又要洗澡了。

    宋时月如此想着,刚要动作,自己那条被作为暂时阻隔的,命运多舛的右胳膊,就动了。

    那条右胳膊,被人拱啊拱啊,拱到和身体成为了九十度角。

    一个毛乎乎的脑袋,沉默地,不怎么客气地,在下一刻就枕了上去,然后很自觉地,又往宋时月这边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