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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谭鹤洵一时没忍住,顺口出来的话都没带上敬称。

    段随雨见他面带怒意,欲言又止。

    “殿下,您知道我有多看重他。”谭鹤洵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但您却想把他拉进浑水里。”

    他现在可算明白这份“赔礼”赔的是什么了。

    “子洵,你家阿霁有才干,只要稍稍培养,他将前途无量。”段随雨温声道,“我安排延风在他身边守着,你可能放心?”

    谭鹤洵沉默了。

    他知道段延风对于段随雨的重要性,能专门安排段延风跟随,说明段随雨也很看重谭霁,他确实能安点心。

    谭鹤洵看着段随雨,又想起父亲的话,忽就说不出什么了。

    算了,他也做不了什么。

    谭鹤洵转而提起段随雨的想法,问道:“您想让阿霁去除东洲祸患,就算他有这个能力,名头上怎么解决?”

    谭霁毕竟不是朝官,贸然封其为黜陟使,一者堵不上其他人的嘴,二者谭家势头太盛,建元帝不一定能答应。

    “我只是需要一个能起到黜陟使作用的人,而非真正让他以黜陟使的身份前去东洲。”段随雨解释道,“那样太打草惊蛇了。”

    谭鹤洵明白了:“但您还是要找个人。”

    段随雨笑了笑:“记得之前我在朝上直言赋税一事吗?”

    谭鹤洵抬眼看他,反应了过来。

    “父皇有些松动,只要找个恰当的时机把这事抬到明面上,就能把你送去东洲。”

    “你只需要带着他一道前去。”

    “行了,公事就说到这,好歹留下来吃顿午饭吧?”段随雨又转回和煦温润的语调,“只是数日未见,我怎觉得你我越发生分了。”

    段随雨下意识伸出手,却被谭鹤洵侧身避开。

    两人皆是一愣。

    谭鹤洵先回过神,摇摇头说:“事忙,抽不开身,子洵告退了。”

    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说了一句:“殿下,您也该守着规矩,醉春楼那种地方,就莫要再去了,最好是无事别再出宫了。”

    段随雨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

    他回头看了看东宫春意盎然的景象,忽有一种难言之感哽在心头。

    有那么片刻间,他希望自己不是什么东宫太子,没有那么多禁锢就好了。

    建元帝说他年轻气盛,谭鹤洵教他君臣有别。

    可这朱墙太高,宫苑太冷了,他怕自己一沉下来,就再也出不去了。

    ————

    谭霁一行人借着战火掩护回了塞北郡内,日头偏西,他们踩着落日余晖入了城,便急奔督军府而去。

    “延卫去探查一下城防和百姓状况,宋大人去问问府衙关于流民暴毙一事的进展。”谭霁下了马,还没缓上一口气就接着絮叨,“我去找杜军。”

    三人分头行动,谭霁快步进了督军府,问了声却道杜启明不在。

    “督军今日出巡,在边防所呢。小公子走了好些日,不知道情况吧,这两日的事满城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督军忙着安稳人心,急得嘴上长了疮,一直就没消下去。”值守的侍卫解释道,“不过这个时候督军也快回来了,公子要不等一会,回来了我给您通传一声。”

    “不用了,我就问问。”谭霁想着段延风应该能碰上杜启明,转而道,“若是杜军回来,麻烦传一声,我去趟府衙。”

    侍卫应声,谭霁转头正欲离开,迎面又碰上一人,便顿住了脚步。

    “小…小公子?”小北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激动得不成样,“公子!您,您是何时回来的啊!”

    谭霁略微一笑:“方才。”

    “公子要回屋吗?”小北没注意他的脸色,自顾自说着,“这会也该吃晚饭了,公子这几日落了药,我还担心着呢,而且……”

    “小北,”谭霁匆忙截断了他的话,“我还有事,晚点回来,有什么话再说吧。”

    说完,他已经踏着话音出了督军府。

    留下小北愣愣补起了下半句:“……萧先生递了信来,嘱咐了尽快交于您……”

    谭霁赶到县衙时天色将晚,平日里这个时辰,官吏都该走得差不多了,结果宋腾效率极高地将人尽数给撵了回来。

    踏进门,看见宋腾站在中堂,一个个都跟见了狼的兔子似的缩在一块,谭霁有那么一会差点笑出了声。

    “诸位这是做什么呢,有话好好说。”谭霁稳着步子走进来,同宋腾点点头,看向了对面的郭涵,“郡守大人这是何意啊?”

    包袱莫名被推过来,郭涵也不敢反驳,只强颜欢笑道:“小谭公子,这,这不是宋大人过来问郡内闹的事嘛,我们也想好好说话,但……”

    但宋腾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哪里像能好好说话的样子啊!

    “宋大人也只是救人心切,”谭霁知晓宋腾看不惯澹原县衙,便勉强打了个圆场,“这样,我来同诸位说,可行?”

    谭霁本就没指望宋腾能从他们那得到多少东西,毕竟以县衙这种不作为的态度,他们本来查出了多少是一回事,宋腾会不会跟他们吵起来是另一回事。

    谭霁让他来的目的,就是先把人给凑起来威吓一遍。

    有人替他进行过威慑,他才好说话。

    本来想着明日再来询问县衙,但这会赶上了,索性就直接说了。

    “郡守大人,郡内这几日出的事我们多少听说了点,但详情还不甚了解,不知郡守能否详解一二?”

    郭涵还没开口,一旁的县令就冷哼一声道:“小公子,你一不是府吏,二不属塞北,这样直接打探消息不合适吧?”

    他早就看这两人不顺眼了,一个心高气傲,一个多管闲事,那日闹得他面子全无,这回要是逮着了机会,能把两人赶得越远越好。

    “县令这话说得好。”谭霁忽就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当县令疑心他什么态度时,下一句就跟着出来了,“您的意思是,郡内数人暴毙,责任全在县衙?”

    县令脸色一白:“我……我可没这么说。”

    “那您是什么意思呢?”谭霁笑笑,“旁人无官无职,便不能插手查案,恕谭某冒昧问一句,这几日县衙查出什么了吗?”

    这话就说得有些难听了,一众官吏顿觉脸上无光。

    宋腾还特别应景地哼了一声,满是鄙夷。

    谭霁却像看不见他们表情似的,随即一脸歉疚地望向郭涵:“抱歉,郡守大人,是在下逾矩了。”

    说完,他同宋腾递了个个眼神,两人作势要朝外走去。

    “公子!小谭公子!宋大人!”郭涵忙叫住两人,赔笑道,“下官粗陋浅知,还得求二位指点指点。”

    他顺手拉了一把县令,县令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赔罪:“望二位谅解。”

    宋腾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回了内堂,谭霁倒还有心情同他笑上一笑。

    县令的脸色顿时跟活吞了苍蝇似的。

    郡守这会也顾不上什么合规不合规了,若是一刻之前,他还会犹豫一下是否能告知这两人,现下被县令轻慢一番,他就有些后悔了,深怕两人当真甩袖离开不管不顾。

    他开口道:“二位听的若是城内传闻,可勿要轻信,百姓们懂的不多,有点事就拉扯上神神鬼鬼。”

    郭涵擦了擦手中的冷汗,补了一句:“县衙有在查案,再多么奇诡,也断不可能与什么鬼神之说有关。”

    现下前沿战事频繁,若塞北传出了闹鬼一说,定会被视作不详。回头镇北军被迫求和停战,壮了北境的气势,动摇了大陈的民心,他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谭霁也明白,笑笑说:“这些我们都知晓,凡事还是要看实证。”

    郭涵松了口气,开始解释:“最开始暴毙的都是流民,然后慢慢就变成了良民和暂住的商户,本来一点思路都没有,亏得郭茗这小子脑子好,说记得那些暴毙的人生前都去过同一家药堂,下官便派了人前去探查,只是……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如何无用?”谭霁问。

    “沌江发了涝灾,那些流民多是从沌江和洛川来的,这又到了春初,容易犯热病,我就安排着让几家药堂分别收留他们……哪想着一诊给诊出了事。再后来陆陆续续出事的人多了杂了,也就郭茗看出了问题出在药堂上。”

    “说到底,还是当初流民暴毙的时候府衙县衙没重视,才忽略了这一点。”宋腾插嘴道。

    如若不是你这般软弱,塞北不至于沦落成现今的模样。

    这一句未尽之言,叫郭涵明白了过来,他不由得面上显出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