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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齐人之福 福祸相依

    王若莹推开了邓绥的房门,孤身一人怔怔的立在门前。

    思柔和美淑正陪着邓绥刺绣,被这样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王采女有什么事吗?”美淑已经算是很客气了,若是按从前的脾气,只怕早就开骂了。

    “闲来无事闷得慌,想和贵人聊聊。”王若莹也不把她当回事,径直就走了进来。

    邓绥知道她心里不舒坦,也没计较。“你们先出去吧,也绣了好一会,去歇歇吧。”

    “诺。”思柔拉着美淑从房里退了出来。

    美淑想说什么,却还是压制了脾气,低着头没有做声。

    “要不怎么说贵人就是贵人呢。”王若莹笑里透着讥讽之意:“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十指翻飞的刺绣。就不担心这里成了咱们的坟墓吗?要知道,臣妾可是平白无故的被连累进来。这话怎么说来着,成也萧何败萧何,皆因贵人您的恩赐。”

    虽然嘴上说的话并不是什么好听的。可邓绥到底也没看出王若莹有苛责的意思。

    “永巷里那么难熬的日子你都熬过来了,还会怕禁足吗?何况陛下只是禁足于我,并不曾禁足于你。”

    “有分别吗?”王若莹叹了口气:“昨天还有热气腾腾的白米饭送进来。今天中午可就只有硬邦邦的馒头了。臣妾倒是能对付,在永巷的时候,别说硬邦邦的馒头,就是馊了酸了,长霉的,臣妾也一样吃的下去。可是……”

    “可是现在来吃,和从前又不是一种感觉了。”邓绥看着她,也是有几分愧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享了福,再遭罪,这滋味想必不好受。”

    谁说不是呢。王若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出来。

    邓绥知道她不是来责怪的,只是心里堵得慌,想找个人倾诉倾诉。“你大可以放心,这件事情既然是由我而起,也必然由我而终。绝对不会连累你。但凡是有机会,我必然恳求陛下赦免于你,另择宫殿给你居住,从此也就不会再受我的牵连。”

    王若莹听她这么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邓绥温眸看着她。

    “邓贵人莫不是真当我傻吧?说真的,我这回过来,不光是要让你知道我过得多苦。也是想告诉你,你要走出这座宫殿,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我了。”王采女收拾了情绪,恢复了如常的神色。

    眉目之间的清朗,让她看上去很舒服。“陛下睿智,即便盛怒,也不会不顾全其余的事情。这一回,显然他不是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人,而是他记得,还有我这么个人,才会放心的将你禁足。这几日饮食不好,天气又热,万一我病倒了,必然有人会告诉陛下。那么陛下便可以借着探望我的由头,敞开嘉德宫的大门。到那个时候,邓贵人你哭一哭,撒撒娇,和陛下说说好话,这风波也就过去了。”

    王若莹笑笑的看着邓绥,伸手拿起了方才她绣的丝绢:“邓贵人真是心灵手巧,这鸳鸯绣的活灵活现的,当真是一对佳偶。”

    “你若喜欢,稍后我绣好了,叫思柔拿去给你。”邓绥没有接她的话茬。其实她心里也这么想过。

    王若莹看她镇定自若,便猜到邓绥心里有数。这样聪明镇定的女子,生就富庶之家,又是官宦千金,注定了会有一份好前程。且还这么美……

    说白了,想不去妒忌她都难。

    看着她温婉的样子,王若莹垂下了头:“这事不管怎么说,邓贵人也得领臣妾的情吧?”

    “那是自然。”邓绥不解她何以这么问。

    “那就好。”王若莹宛然一叹:“来日,陛下恩宠于你,可千万别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人,心心念念惦记着那个只在意你的夫君呢。”

    这是叫她分一杯羹吗?邓绥笑了笑:“自然不会忘。你与陛下,是多年的情分。连阴贵人都有所不及。陛下又怎么会忘了你。”

    王若莹触动了心肠,想起了昔年与陛下的旧时,泪水不由得在眼眶里打转。“也是我自己命苦。那会和陛下****相见,互生情愫,便央求窦太后将我赐给陛下,哪怕只是个御婢。贵人您知道御婢是什么吗?就是可以为陛下暖床的婢子,是陛下的人,却未必有名分。即便如此,窦太后还是觉得奴婢卑贱,屡次相求都不允准……后来,还是因为窦宪得罪了陛下,窦太后为了保住窦氏一族,袒护这个兄长,才不得已用我来取悦陛下。”

    说到这里,王若莹眸子里流露出淡淡的哀伤。“纵然知道自己只是一颗棋子,我还是高兴的不得了,想着不管做什么都好,只要能陪伴在陛下身边。没名没分,若莹也心甘情愿。唉,可惜欢愉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也算不上好事多磨罢!才不过月余,窦氏一族便逢了祸,陛下雷霆之怒,迅速的将其铲除。我当然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王若莹连连叹息,想起那些往事,心里无比的酸涩。

    “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的绝望。我在想,陛下乃是天子,身为天子都不能保全自己喜欢的人,这未免也太悲哀了。换而言之,我是怨过陛下的。才被送到永巷的头一年,我拒绝了陛下的好意,不肯吃他叫人送来的东西,也不碰他给我预备的衣裳。就那么食不果腹,肮脏卑贱的过了整整一年。”

    看她几度垂泪,邓绥也是心软。少不得摸出了一块绢子,递到她手里。

    愧疚的笑了笑,王若莹抹了一把眼泪:“得了得了,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总之现在好就好。”

    “是。”邓绥温和的点头:“陛下心里是有你的。”

    “我何尝不知道陛下心里有我。可即便如此,卑贱的御婢就是我的出身。当日你从花房找到我,陛下有心为我换一个身份。可我拒绝了。”王若莹凝眸看着邓绥:“爹娘不在,姓名血肉都是他们给我的,岂可白白弃之。我也是想告诉自己,今天的一切得来不易。再怎么不容易,也要含着泪撑下去。”

    “现在不是都好起来了么!”邓绥拍了拍她的手背:“陛下不是不顾念旧情的人。往后只会待你越来越好。”

    “是。”王若莹点头:“我也觉得陛下是念旧之人。对我是这样,对窦太后也是这样。到底是自幼就养育在身边的,窦太后再怎么狠戾,对陛下也是极好的。所以,贵人您这次打点窦太后生忌事宜,我才没有多嘴。哪知道陛下会这样动怒。倒是那阴贵人,躲的远远的,龙威丝毫没有牵扯到她。她现在只怕会更得意。”

    阴凌玥没接这话,只在心里掂量了这些事。

    皇帝不是暴躁之人,绝不会轻易发怒。而邓绥始终觉得他不可能对窦太后恨之入骨,连祭奠都这般不情愿。联想到那封密信,她猜测这里面还有别的内容。

    不过不管怎么都好,事情既然发展到这一步,她乖乖等着就是。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王若莹又擦了一把脸,重又打起精神:“我虽然猜测陛下会来,可想不出会是什么时候。咱们且得留着精气神,好好的撑住。毕竟现在处于劣势,谁都不知道阴贵人能使出什么手腕来。”

    “是。”邓绥点头:“凡事多加小心。”

    “嗯。”王若莹看着手里的绢子,笑笑着说:“把贵人的绢子弄脏了,不如就送我吧。我回去洗一洗,也好接着用。”

    “嗯。你拿去用吧。”邓绥温和的笑了笑。

    “走了。”王若莹起身走了出去,临门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邓绥。

    她那么温柔沉静,那么镇定自若的拿起了绣品,继续低着头,姿态优美的绣起来。宛如画上走出来的人一样。她怎么可以生的如此俊美,又怎么能如此的聪慧。

    倒吸了一口凉气,王若莹真心觉得,有邓绥在,皇帝早晚会忘记她的存在。

    只是这个时候,陛下在做什么呢?

    王若莹走出门去,朝章徳宫的方向看过去。

    是在陪伴阴贵人,亦或者与冯美人对弈……

    她怔怔了许久,百感交集。

    内殿之中,刘肇展开了一卷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