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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地转天旋千万劫

      碧溪斟了一盏茶,后足颏袅袅的轻轻走到媛箐的身边,抬手如是小心的拍拍姐姐的肩膀。

  媛箐方回神,侧眸隔着茶烟袅绕于空的绰约感,看到妹妹正蹙了眉心满目真挚的顾向自己。她便知道自个方才是失态了,便下意识抬手触触依稀有些发热的双颊,后又顺势接过碧溪递来的茶,凑于唇兮小口浅抿。

  是一盏淡青色的绿茶,脆生生的颜色轻软可喜,又于其中点缀了三朵新采撷的玫瑰花骨朵。就着水温的撩拨,那浅粉色的玫瑰花便次第舒展花瓣,入在目里一片清脆之中遍及艳色的红,甫一瞧去煞是惹眼。而这鲜花配着绿茶而烧制的茶汤,也素来是媛箐所喜欢的味道,即便是在心思繁重的眼下,这一浅抿入喉也是沁入心脾的愉悦。

  媛箐合了一下眸子,让自己放松了身与心全部的、整个的通通陶醉在入目清幽的茶香中,在这片刻的空荡怡然忘忧、抛开那些累身累心的许多筹谋。

  而入眼着近前姐姐这般的模样,碧溪那原本就微蹙的眉心却纠葛的愈发难平。她知道姐姐是结了心事,但又实在不知该从一个何等样的方面去入手、去揣摸姐姐她究竟是结了什么样的心思:“姐姐。”迟疑少许,她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唤了唤媛箐,心下里决定着就这么直白的问出来兴许是最好的。

  “嗯。”媛箐没有睁开闭合的眸子,顺口浅应。

  碧溪便起身自后面绕到姐姐身前,又就手拉过一个绣墩,在与姐姐面对面的地方将身落座下去:“姐姐。”她又唤,见媛箐终于肯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时,复把颦蹙的眉目跟着一舒展,“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启口接话,声音不高不低,但带着一股韧性,这韧性有些逼仄、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容抗拒。

  但媛箐心下那通心思,又端得不是辗转反侧几近成痴?她如何能对他人轻易的便吐口出来呢!即便是对自己这个曾经无话不谈的亲妹妹……也是不可以的啊!

  这是一位正处于韶华景深的娉婷少女怀春动情、心弦初拨的青涩感情的所有凝结,饶是再亲厚、再贴己的人,这少女小小心房里氤氲贮存的一怀小小心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的。

  “心事?”于是媛箐有意装傻,她抬起纤长而浓黑茂密的羽睫,原本是想直视向妹妹的,但到底她心虚了,于是这目光才一触碰到碧溪便又飞速的向着一旁斑驳移开,“哪儿能呢!我能有什么心事。”一叹后又趋向一默,媛箐笑笑,几丝红云不觉已经飞上了纯美榴颊。

  一旁碧溪听着只是摇头,再摇头。此刻她根本无法洞悉媛箐那小小的心扉是为谁开了启、又为谁而张张弛弛做了沸腾的势头出来。她只单纯的起了一怀直觉,觉的姐姐是在介怀自己!姐姐对自己……到底不如昔时在王府之中,那般可以敞开心扉、可以无话不谈的亲厚贴己了!

  碧溪心口不免就罩住了一片暗澜,她竭力压制住这其间诸多的失落与寡欢,垂了眸子缄口须臾,后又春光明媚的猝然一抬起:“姐姐,这深宫之中,我们只能相互靠着对方了!”这句话诉的有些驴唇不对马嘴,但其间意味谁也明白,她是在暗示媛箐有何难处万不可以藏着掖着,一定要与这个妹妹讲出来、表达出来。

  这很重要,这极其重要!

  因为这二姊妹之间,从来都是有着一根看不见的透明细线牵着、绊着,这细线剪不断也理不乱,它是清明而直白的。她们此生此世注定相依为命,谁离了谁也活不了。无论是媛箐还是碧溪,若她们二人之中有一人因了何事着了何道而发生不幸,另一个也必定极快便会跟着一并离世而去的。

  她们之间自打一进宫起,便不再只是一个单纯的个体了!在这个世界上,她们活着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还有对方……

  意识到妹妹怕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媛箐听着碧溪这句话自然是怎么听怎么觉的不那么对味儿。一时她应也不是、不应更不是,便凭着下意识的反应,颔首沉眸缄住言声。

  “姐姐!”这情态看的碧溪委实急了!她再绷不住这面上做出来的沉稳态度,抬手抚上媛箐的纤肩,以柔柔的力道将她扳着肩膀直对向自己这边,“你究竟是有了怎么过不去的坎坷,无论是心坎儿还是生活中切实的坎儿,你可都要告诉妹妹、好让妹妹放心啊!”她委实是急了,虽因顾虑着礼仪时宜而没把声音扬的太高,但字里行间欲敛还扬的作弄感、闷闷感,听的人只觉她是夹了浅浅的哽咽哭腔。

  果然最受不了妹妹的怀柔以对,这等腔调听的媛箐心中一软。然而碧溪忽地落在她眉目间的鼓励且有些深沉的目光,又经不住便让媛箐心弦一动……果然亲情与相濡以沫的存在感,是这个世界上远比美人的眼泪还要有用且深刻的莫可一比的东西呵!就在这一心软又一心动间,媛箐到底做了妥协。她那原本冷静的自持开始转化为一潭软款的碧水,又带着温泉脉脉的暖意跌宕,致使她就着这股心浪的驱驰开口稳声:“我有一个心愿。”她看定碧溪,沉沉的,盈盈眉目充斥着少见的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