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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上元节里说上元

    璇玑宫

    “上元仙子!上元仙子安好。正是凡间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仙子公务繁多。小仙还以为仙子不会来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仙子。今日也来看餍兽吗?”

    晴山君刚从璇玑宫出来,就见不远处琪树下,有一位青衣仙子在徘徊,看身形很是熟悉,忙跑到跟前。正是邝露。

    “晴山君安好。”邝露眼神有些躲闪,耳尖微红,嗫嚅半晌,复又点头:“正是,看望餍兽。多谢晴山君好意,府上都很喜欢仙君所赠的元宵。只是……”

    晴山君听到邝露夸赞“府上都很喜欢”,立时没了刚才发连珠炮的本事,磕磕巴巴地挤出几个字:“喜欢就好,你喜欢就好。”

    邝露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对晴山微笑,然后偏头赏玩天界随处可见的琪树。

    二人一时安静下来。

    晴山君站在原地,手心潮热,想跟邝露一起看树,又觉得今日脚下的云气有些烫。

    拔脚欲走,忽然想起些什么,嘱咐邝露道:“今日难得陛下得空,也在宫中。你夜夜值守,常来探望餍兽,却许久未见陛下。今日正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慌慌张张驾云离去,看不出一点在上清境熏陶过的样子。

    邝露身形一滞,凝望璇玑宫匾额,沉默无言,转身向宫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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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中的青石桌上摆着一只莹白如玉的瑶光盏,盏中茶叶青碧,几番上下浮沉,在杯底舒展开来。茶汤益见碧色浓郁,却未少一分。

    邝露鼓起勇气上前,轻声道:“陛下,这茶凉了,邝露为您重新沏一盏来。”

    “怎么是你在做这些事。”

    “陛下别赶邝露走,邝露愿意做这些。”

    何曾赶你出门。“坐吧。”

    “邝露……是。”

    “陛下,”邝露犹豫一番,转而笑道:“魇兽身量似乎长大许多,再强壮些就能做陛下的坐骑了。”

    润玉轻笑,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事,“魇兽近日很是活泼,每日才入夜便急着出去觅食,又圆润些也是有的。却非一日之功,终究是你许久不来璇玑宫了。”

    “陛下,邝露……”

    “当年我监守自盗,偷习禁术,被穷奇反噬,无法自控。太巳奉旭凤还朝,是尽他两朝老臣的本分。况且,本座从未将你与你父亲合为一论。”

    “瑕不掩瑜。”邝露听润玉如此自评,很有些不忿。有些话盘旋心头太久,不吐不快。

    是以,她激声反驳:“陛下是明君,给天界带来前所未有的清明之治。六界沐天恩以生息,四海仰君泽而安乐。”

    她顿了顿,含愧道:“当年父亲与重臣联合,欲动摇中宫。陛下宽宏大量,不加刑律,反施仁爱。邝露未能劝阻,却同被恩泽,深感惭愧,无颜面圣。唯有谨遵天时,严守神职。”

    “起来吧,你何必又跪。从前你随侍左右,如今又身负布星挂夜重责,无不尽心,实在不必如此自苦。你百年与长夜为伴,该看到天地辽阔,不独月明。”

    “月照九州,邝露从不敢妄求。只愿昼如启明,暮做长庚,常伴月轮。陛下,长庚星已亮起,邝露该去布星台值夜了,邝露告退。”邝露话语坚定,脚步却有些慌乱。

    “璇玑宫清寒,虽不比太巳仙府檐牙高啄,亦可遮风避雨。”

    邝露将要出门,听闻此言,一怔,眼中含泪,欢喜道:“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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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巳仙府后花园

    “天帝这是什么意思?”

    白玉凳上仿佛置了炭火,太巳仙人腾地起身,紧盯着他的宝贝女儿。

    ”孩子,天帝是不是不满我府邸华丽,僭越了他去。这可是大大的不妙。我这就去让府中仙侍赶紧把咱家的雕花、字画、摆件都撤一撤。再去找鲁班仙君借些人手,把咱太巳府墙檐屋顶都改一改。”

    “爹~”邝露拉着太巳的衣袖,无奈地劝他坐下,冷静冷静:“陛下连你改换门庭都能宽恕,哪里会计较你的府上屋檐多大,殿里放了几个摆件。”

    “啊,说的也是。”一颗玲珑心又咽回肚腹,太巳叹道:“你这话,吓得爹老心老肝一颤呐。”太巳仙人坐下来使劲捋着自个儿的前襟顺气。

    “爹,当今陛下与先天帝不同。若是先天帝在位,您做出这样的事情,哪里还有咱们太巳仙府。您且安下心,踏实做事,效忠君上就足够了。女儿只望爹爹平安。”

    “好孩子,是爹不好,让你为难了。”女儿一心思慕天帝,做爹的帮不上忙,却让女儿在天帝面前抬不起头。

    “干嘛说这样的话,没有您和阿娘,哪来女儿,”邝露直视着太巳,一字一句,温柔而坚定:“女儿别无所求,也请爹爹不要再劝阻女儿了。”

    “好好好,爹不说了,不说了,由你吧。只是若觉得累了,记得回家跟爹说说。不要憋在心里,怄坏了身子。”

    太巳仙人提起暖炉上的东坡提梁壶,倒了一杯热茶,缓缓推到邝露跟前。

    眼眶被水汽熏蒸得有些潮湿,邝露双手紧紧捂着热热的杯壁,柔声轻颤:“女儿会的。”

    太巳知道女儿初心未改,也不勉强。正要给自己也倒一杯酽茶,忽然想起什么,又试探说道:“前些日子送来的元宵,我已吩咐膳房备下了,你带上些做宵夜吧。那晴山君真是有心……”

    “邝露值夜要迟了,女儿不吃宵夜。”说完急急忙忙驾云往布星台而去。

    回望渐行渐远的太巳府。邝露默念:“爹,邝露以为,情之一字,未必要有回应,一如韦天上神之于昙花仙。只要他好,只要常常能看到他,便可心满意足。笑与泪,皆我所冀;苦与乐,甘之如饴。有我这样一个女儿,让您和阿娘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