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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今日不宜

    若说青馆朗朗诵读,追逐打闹,馆内之人洋溢笑语,挥洒青春,学风馥郁笼罩,端称是魔界最品行高洁的代表地。

    红馆便是丝竹靡靡,不绝于耳,馆内之人身姿婀娜,聘婷袅袅,烟雾缭绕弥漫,堪称魔界最丰富多彩的生活圈。

    前者是书院,后者是妓院。

    可以说青馆在红馆的围绕下遗世而独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学生作妖不作数,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也可以说青馆在妓院一条街强占了人家的一块地皮!

    按理说,成立青馆的目的是为了育才,然而不知缘何,选址却成了现状。

    依寻常说法是:“这是为了考验魔界未来的栋梁们嘞!”

    而此时栋梁们的红颜知己个个半露香肩,薄纱堪堪遮住胸前起伏,白皙的脖颈随着探头之姿拉出优美的线条,一双眸子如同水波在上层泛着涟漪,底下却镶着钩子,稍不注意便将人拉入水中当那戏水鸳鸯。

    万众瞩目的华车缓缓踏下一只朴素的黑靴。

    接着,另一只脚也踏了下来,露出那人万众瞩目的样貌。

    红颜知己们大失所望!

    “散了散了!这可是魔君的人!”

    “属实有点老了,看惯了隔壁的小公子们倒是吃不下这种年纪的了。”

    “是呀,姐妹们还是远远地眺望我们可怜的公子吧……唉~”

    “我已许久未见我家公子了,也不知那馆长老狗何时才肯撤了这结界!”

    “……”

    姑娘们的评论尽入耳畔,年纪大的明远被逗得莞尔一笑。

    眼尖的姑娘瞅见了,惊讶道:“哎?衡伯笑起来的样子竟如此好看,我还许久未见这般优雅贵气的人儿了。不愧是王宫来的人呀!”

    其他姑娘们见鬼了一般看着她,俱是想道:不是吧姐妹,这一把年纪的也行?

    衡伯前来青馆之事,早已被魔王宫的小奴传得沸沸扬扬,故在他抵达门口之时便被翘首以待的师长们一拥而上,在他们的团团簇拥下进了门。

    “衡伯,您来了我们便心安了不少。那公主何时会到?看来我们的谏言还是有用的,果真魔界将来之主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是呀是呀!看来日后还得多写一些!”

    “……”

    实在不忍,却不得打断:“……公主不来。”

    先前夸奖的师长显然愣了一下,转而破口大骂道:“这姝容简直是纨绔子弟!不堪受用!魔界要完!要完啊!”

    “我来便可。”明远淡然道。

    他们的苦水登时如鲠在喉,欲言又止,挣扎片刻,被迫放弃。

    眼中却分明写着:您来有啥用!!您虽与魔君交好,但谁人不知您可是个凡人,能不老不死也不过是倚靠老魔君的灵力罢了。

    大约是心中认定了衡伯无用,又不忍拂了他的面子,竟也无人主动提起所行之事。反倒是顾左右而言他。

    比如:

    您瞧,我们馆内的绿植是否盎然如茵,此树的品种是从妖界移植来的,此花是人界最衬魔界气质的,结成的花朵骄阳似火,艳丽无比。

    主人家打哈哈,明远便跟着打哈哈。

    他们不急,他更不急。

    反正他只需能留在青馆即可。

    “咔嗒”一声脆响从脚下传来,明远下意识地又踩了几脚。

    ——硬硬的。

    众人低头,看清是何物后,他们的脸色七彩缤纷流转了遍,着急忙慌地蹲下,明远吓得后退一步,收回了腿。

    只见他疼惜地捡了起来,用宽袖擦拭干净,放置到假山上一处平稳之地,拍了拍,呼呼道:“乖乖,不疼啊~”

    明远:……

    “嘘,这可不兴亵渎啊!”师长甲神神秘秘道。

    “您有所不知……”师长乙长叹一口气,解释道:“我们馆内有个鬼界的外读生,这便是他的骨骸……”

    加上渡劫的时间,明远隐匿六界已有三百余年,确实不知如今鬼界竟流行把自己骨头给拆了?!

    明远点头,附和道:“鬼界子弟倒是有脾气。”

    “啊?倒也不是全部,只有他……”

    话未尽,只见那被拾掇放好、擦得一尘不染的白骨腾空而起,猛地犹自转圈,似是仍不尽意,“咻”得掠过众人头顶,“噗通”地垂直落入旁边的水池中。

    明远几时见过如此有韧性的白骨,不由得目瞪口呆。若不是怕崩了人设,都想为它的命运多舛狠狠地鼓个掌了。

    “都脏了。”

    一道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方位大致是假山顶部。

    那人躺着,明远只看得见他左手屈指后慢慢攥紧成拳,仿佛掌心有个物件般作揉捏状,接着有一团一团的小气泡从水池的底部向上浮升,清澈的池水逐渐浑浊起来。

    明远以为身边如此多的师长,此人污染了他们如此骄傲的绿化环境,无论如何都少不了一顿唠叨。却看他们个个缩着脖子,恨不能化作千年老鳖,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发一语。

    又回过神来,这人大约是在嫌弃自己踩了这白骨?

    “看来兄台有很多骨骸,缺一个也不要紧,那不如分我一个?”明远笑眯眯道。

    在他人眼中,只见衡伯慈祥地望着假山顶,一脸无害地提着令人费解却不妨碍发指的要求。

    怎么了,要换个骨头?!衡伯你虽然不老不死,但是终于骨质疏松了吗!

    那人听到这无理的要求也是一愣,况且这声音饱含了岁月沧桑,是一位有些年纪的老者。可这馆内的师长们全是怂包,哪有敢这般“调笑”自己之人?

    他坐起了身子,探头向下看了一眼。

    只一眼,又躺了回去:“要进棺材的人了还要什么。”

    师长甲见着衡伯笑容僵住,连忙端起了师长该有的肃容,抑制住喉间的发颤,装模作样地斥道:“忘渊!此时不在上课,在这里做什么!”

    秋后一阵凉风拂面而过,轻拍众人的面容。

    他急忙补充道:“在这睡觉风冷易着凉!赶紧回寝室休息!”

    “……”

    能来青馆的外读生非富即贵,看来青馆确实是沦落到艰苦境地了。也不知是教育经费不足还是毕业生质量不行,得靠如此这般的外读生提携了。

    师长甲压根儿没指望他能回应,或者说不回应才是最安全的!与师长乙使了个眼神,共事多年的默契致使他们一同上前,一人一边地架住衡伯的胳膊,逃似的离开了本该令人骄傲的后花园。

    有了这一出,明远参观青馆的时间直接砍光。路上不作停留地往主馆前进。

    只不过这愈近主馆,愈可听到馆内传出的哀嚎声。凄厉万分,更甚有厚积薄发之相。

    这是动用私刑,严刑拷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