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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六章

    三面大落地窗的茶室,阳光从三个不同的角度投射进室内,光辉灿烂。四周有常青的绿植环绕,应季的花卉团簇,倒是削减了几分阳光的刺眼感,茶室外微风轻拂,鸟鸣声不断,平添曲径通幽处的静谧清幽。

    看着有百年历史的整块红木登雕的茶桌两边分坐着同样不动声色的祖孙二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沈溪则身姿挺拔,目不斜视,安静的侍立在江敛身后。

    茶桌上,老太爷正拿着茶刀茶针茶锥交错使用着,小心翼翼的在开一块茶饼。

    开茶饼是个细致活,做事糙了大半辈子的男人,怎么可能做得好这么细腻的活计,一个不注意,用力过猛,整块茶饼就碎在了茶桌上。

    老太爷耍脾气的扔掉了工具,正好炉上的水滚了,他气愤的抓过散碎的茶叶往两个薄瓷小杯里随手撒了一把,拿过玉书碨就往里面倒水,水都漫出茶杯才收手。

    江敛瞥了一眼扔在旁边的茶饼包装纸,老旧泛黄的包装纸上依稀可辨鲜红的福源昌字号。

    接过爷爷递来的茶杯轻抿一口,江敛凉凉的开口问道:“爷爷,奶奶知道您把她的孙媳妇茶给拆坏了吗?”

    老太爷心虚的被刚入口的茶水呛的直咳嗽,沈溪上前给他拍背,好容易缓过来后,直接无视了江敛的这个问题,端起架子,神色冷肃的从茶桌下抽出一本白皮书摊在他面前,正是陆颜的个人资料那页。

    “子恪,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问题都看不出来,”江老太爷屈起手指在‘陆颜’的照片上用力的紧扣了两下。

    江敛淡淡的扫了一眼,“看出什么,爷爷?”

    老太爷大手一挥,没有顺着他的话讲,“少把你商场上的那套太极拿来跟我打,你明知道这个陆颜有问题,却还把她留在身边,子恪,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作为叔叔,我也关心‘陆颜’,爷爷既然知道有问题,留在身边不正好可以探查探查清楚?”江敛轻笑,修长的手指描摹过瓷杯的轮廓,浑不在意的模样。

    老太爷冷哼一声:“你要是想靠这个说服我让你留下冒牌货,不去为难她,你也得在态度上给我拿出点诚意来,你这像是关心‘陆颜’?”

    他当然关心,只不过,他只关心身边的这个陆颜。

    “爷爷,我没猜错的话,您派去前中的人应该什么异常都没探到吧?”江敛随手翻过白皮书,标注出来的疑点和有待调查的事项和他标注的一模一样。

    “沈溪和我的人在前中碰了头,他查出什么我就查出什么,”老太爷的话说的模棱两可,并且狠狠的瞪着沈溪,沈溪无辜的眨眨眼。

    江敛知道爷爷在套他的话,回头睨了沈溪一眼。

    一老一少两道视线直直的夹过来,沈溪感觉背后泛起了薄汗,这两位神仙做法,连累他一个凡人遭殃,真是无妄之灾。

    最终,沈溪还是顶着老太爷钢铁般的视线,选择站在自家太子爷这边,“少爷,我无能,去前中一趟什么都没查到。”

    江敛很满意,老太爷鼻子都要气歪了。

    “爷爷,如果我能找到真正的陆成锦的女儿,并证明她的失踪与颜颜无关的话,我能留下颜颜吗?”江敛说出了此次祖宅一行的真正目的。

    “哼,她都顶替别人来京城了,陆颜的失踪还能与她无关?等等,”江老太爷反应了几分钟才发觉他话里的歧义,微微眯眼,语气有几分危险,“留下?你想怎么留下?”

    江敛看着从来说一不二的威严的爷爷,坦坦荡荡的承认道:“我喜欢她,我要娶她。”

    “你胡闹!”胎型优美,釉色上佳的小瓷杯就这么被老太爷一气之下摔坏在江敛的手边,划伤了他的手背,莹白如玉的碎瓷片上沾上了点点殷红,看着格外的触目惊心。

    沈溪浑身一颤,茶室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江敛面色平静的放下茶杯,直视盛怒的老太爷,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而另一头,与茶室里的一触即发不一样,青禾轻松惬意的正推着陆颜走过一处月洞门,一路走一路给她介绍。

    “这里面的小院就是客房,有客人来都是安排住在这里的。”青禾指着月洞门后隐在几丛花树后面的屋子。

    陆颜顺着她指尖的方向伸头看过去,独门独户的小院子既很好的保护了客人的隐私,也足够的清新雅致,很不错。

    她疑惑地问:“那为什么我来,大奶奶没有安排我住在这里呢?”

    一瞬间,她又从青禾的脸上看到了那种暧昧猥琐的笑容,开口却并非她所想的答案,“颜小姐是家里人,又不是客人,住这里干嘛?”

    陆颜笑笑没说话,她心里门儿清,江家就算待‘陆颜’亲厚,亲疏有别还是有界限的,作为女主人的阮清竹看着迷糊,实际是个心里有谱的人。她照应举目无亲的‘陆颜’,住处一开始肯定是安排的这里,就算不是在这里,也不会是在江敛的卧室里。最后敲定的住所,绝对是江敛促成的。

    两人顺着长廊一路走,很快就看见了假山上的六角凉亭,可惜陆颜的脚不方便,要不然真要走登道去上面看看。

    走过六角亭,进入一扇拱门就到了小院的水景园。顺直道行过曲桥,清澈如洗的湖水里数百条锦鲤翻涌,互相追逐嬉戏,流水阵阵,好不清雅。

    湖边的露台上除了放置了简单的铁艺桌椅外,还安了一架米白色的秋千,绿色的藤蔓缠绕而上,带着一种小意温柔的感觉。

    青禾问陆颜要不要去秋千上坐坐,陆颜笑着婉拒了。于是两人在露台上休息一阵,喂了会锦鲤,便继续往前。

    穿过一处郁郁葱葱,枝繁叶茂,花树争荣的小园子,就到了院子的东北角。

    小院的东北角是一大片竹林,生机勃勃,苍翠欲滴。一阵风过,竹叶簌簌作响。

    陆颜按住了轮子,止步在竹林外,问道:“青禾,东北角上就种了一大片竹子吗?”

    青禾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

    陆颜摇头道:“那我们就不要进去了,这么一大片翠绿的颜色总让我想起竹叶青,我好怕那种蛇,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小姐说笑了,这林子有专人打理的,怎么会有蛇呢?”话是这么说,青禾却也没有要带着她进去看看的意思,手腕一转,推着陆颜朝园林西边去了。

    陆颜是知道那处竹林的,原小说里有写,她找借口不进去的原因当然也不是因为什么怕蛇,而是那竹林深处正是江家的祠堂,里面供奉着江家历代先人的牌位和手札密传。

    一个大家族所有的隐秘都在那里,除非她的神经粗到堪比天津□□花,心理素质硬核到强吻江子恪还能面不改色全身而退,否则才不可能要求往那里参观。

    好在,这件事情目前来看她是做不到的。

    况且,按照原小说里写的,江家老太爷的三儿子江东岸就住在祠堂里,已经自囚在此多年了。

    在彻底离开这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前,陆颜留下了一声轻轻地,怜悯的叹息,若有似无,却还是被隐在竹林入口处的江敛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