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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 碾碎

    苏婼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八字分开以乌丝织成的窗幔成全了月光与少女觌面。在这溶溶月色之中,她开始感受到纵横交错的水流正汇注心田,带来滋润和呼唤。眼前之夜,也是那么的美好。双月两极相隔,默默对视安慰着。繁星点缀的夜空,如一件华衣披在大地。夜风携裹着青灰色的炊烟,欢腾着上升,引来空中飞舞盘旋的精灵们,食那人间烟火。各式各样用来照明和广告的灯具,此时不知凝聚了多少目光。街市闾里之中,凑出昼日般的热闹,甚至隐隐有超越之意。人们的欢声笑语并未感染到苏婼,这时的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也更加危险。

    虽然苏婼一直把爷爷如一的教导记在心里,可是以那时女孩对自然的理解,无非就是父亲口中的森林、草原和山峦等地。猎人有专属于己的自然,这样的思想自幼时就已经在苏婼的大脑里根深蒂固了。如今外面的世界,对苏婼而言并非自然,不过她知道越是身处陌生无奈的环境,就越是要镇静自己。

    换上原装的苏婼,明意眠足。适才旅馆的小二上来告诉大猎者,用餐的时间到了,并且按照其要求增加了二倍份量。如果这样还不能展现出少女的不凡胃口,要知道她预定的套餐是三角龙肉、超大野鸡排、鲨翅根、巨蛇七寸烧和麻辣驴肉汤的组合,外带一筐水果,是这家旅馆原本为巨魔制定的。

    在巨魔的眼里,胃口大的就是强者。

    那个小二打扮的少年明显有着很直正的服务态度,对这有着巨魔胃口的少女无丝毫多余的留意。

    苏婼在住进这里之前,曾有意让小二把饭菜送到她的房内,可是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妥,旅馆只有三个楼层,伙计也很少,生意却非常火热,自己分散旅馆仅有的一点服务力,实是自私的行为,结怨还是其次,招来某些隐敌的注意就难办了。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然而硬碰硬的话,苏婼不会惧谁。

    打不过是另外的事。

    旅馆的食堂就是一楼的大厅。晚餐,是人们一天中最写意放松的时间,也是人们释放满心不快和欢喜的时间,所以和谐的食堂里时时会传来几声叫骂与大笑。食堂的实际面积不大,几十个人就差不多占满了。

    壁灯和吊灯发出的光,把整个旅馆大厅映得有如白昼。

    旅馆大厅靠近吧台那一侧的骨制支架上,置有一台与整座建筑年龄相近的留声机,生锈的唱针和转盘上深邃的螺纹却依然配合如初,虽然传出的声音已经粗哑模糊了,可是照现在看来旅馆老板还并未打算放弃它,显然客人们也没有要求换台新的。

    苏婼坐到最角落的预定单人桌边,双手抓起加份套餐中的一块超大野鸡排,默默地啃了起来,不时还会嘟囔几句,像是在纠结味道。喝下一樽樽烈酒的人们,已有七八分的醉意,迷迷糊糊之中,对外界一切的感知都中断了。至今还清醒的存在,就是苏婼眼中的首列威胁。马尾少女临出客房时,只带了轻便的短刃,她怕别人知道时神之裔就是大猎者,而连弩则相当于后者的身份证明。

    吧台后一共有两人,一个是站立着的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绣花的淡蓝色裙服,皮肤雪白,留着深色的短发,与客人交谈时,说话柔和清晰,面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另一个是坐在副位正翻阅着帐簿的成年女人,有一头亮丽的银色盘发,上面插着一个根部镶着翡翠的玉簪,经过化妆品修饰的脸仿佛美玉,一付水滴状耳坠内层流光溢彩,宛若有生命流转,蛴颈上戴着一条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水晶项链,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两样物件并不是什么高级货,可是在同价首饰堆里,它们的品质已算得上是优良。女人的身上是一件火红色的宽袖长袍,银色的丝线在单纯的衣料上牵出一条条曲折遒劲的枝干,要是她站起来的话,会发现那件合身的长袍上像是正在生长着一棵行将死亡的枯树,正以其体香为养分苟延生命;平交的袍领半敞开露出一半丰满的胸部,中间那条线深秘的即如天堑,引诱着雄性坠入,粉身碎骨。

    “毕竟是小旅馆啊……”银发女人的视线忽从账簿上离去,投向未知的前方,一脸失意,蛾眉皱出魅惑的弧度。

    在收了成批中最后一位旅行者的宿食费后,短发少女先是喝了一口瓷质水杯中的冷开水,然后才转眼看向趴在吧台台面上的女人,柔声说道:“老板,知足才得以常乐。”

    老板听完少女的话,微皱的秀眉渐渐舒展开。

    在过去相伴的岁月里,少女早已懂得跟她的老板谈生意的好坏是不明智的,因为无论是处于哪个方面,女人都是想着要怎么做才能去赚更多的钱。除了知足常乐,少女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可以用来安慰老板的词。她并不担心说出这种隐指对方贪婪的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终于其老板以本性为真。如果少女很会溜须拍马,那没准上工的首日就被解雇了。

    “桃桃在这里也干了一年有余吧?”老板对上少女清澈明亮的目光,继续说道:“嗯,是到给你涨工资的时候了。”

    “真的?!”桃桃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