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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 遭遇一朵扶桑花(下)

    扶桑在这里是列岛志中首先记载的,这个国家虽是弹丸岛国,但毕竟与大梁只隔一道海峡,又潜心好学,对大梁文化礼仪推崇备至。两国还时常互嫁公主结秦晋之好,关系并不是太差,然而近些年,扶桑却有些按捺不住,蠢蠢欲动,几番在边境兴风作浪。只是若按真实世界里历史书上的记载,扶桑是日本的旧称之一。没想到在这书里的世界竟然也会有扶桑,难道,那本书不过是个媒介,书里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容洱一时没有细思。

    在容洱自己的世界里,日本民众多有时代责任感和居安思危之意,这本是好事,但忧虑太过,觊觎之心丛生,反而易入歧道,才多与邻国有隙。不知这世界里的扶桑又是怎样的情状?但看这朵扶桑花,容洱觉得情况没有好到哪儿去。

    扶桑美少女可能从来都没有被人这么直白的拒绝过,听完之后登时拉下脸来,冷冷地看着容洱,问道:“我来大梁之前,素闻大梁民风淳朴,是真正的礼仪之邦,今日的见识倒教会了我何谓‘传闻不实’。什么民风淳朴,知礼重礼?全都是谣传!大梁,也不过如此嘛,完全是民智未启、尚未开化之地。”

    明明连何为礼教都是学自大梁,现在却这样轻松地反咬一口,果然是东郭之狼。容洱怒极反笑,扶桑花的这些话在她听来就像是岛国在侮辱自己的国家一样,听在耳中犹如狂风中的飞沙走石割在肌肤上一般,痛的火烧火燎。

    “我大梁如何,岂是你蕞尔小国之人可以评定的?”篆儿见容洱神色有异,怕她冲动,兼之亦愤怒不已,就大声反问回去,然而终究是太过苍白,扶桑花冷冷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一丝轻蔑的笑。

    “暯历332年,有海民自东隅岛上而来,问之,自言扶桑者,不远万里西渡,仰慕我大梁久矣,请赐与交。时大梁帝尊合德帝,性旷然平和,欣欣然应。乃设宴宫中。逾半月期,有宫中钦天监大司星者,夜观天象,知扶桑岛海事异变,岛土起伏地动山摇。”容洱声音朗朗,吐字流畅,一双瑰丽的眸子因怒气而晶莹有水雾,并不看任何人,但周围的人却都变了脸色。尤其是名叫藕颜的扶桑少女,表情极压抑难堪。看来她也知道,容洱背的,正是当年从扶桑来的使者的后人根据自家祖传笔录为大梁所作的传记,开篇第一段。

    “遂卜筮,兆极不详,惊报合德帝。帝宅心仁厚,遂布旨如风行电掣,乃穷仓廪、倾田赋、征志士,举全国之力以救扶桑!囊者十年治水修堤筑坝、二十年经营城镇街坊、三十年兴举杏林教化,四十年共民修养生息,凡此种种,不胜枚举。天苍苍,百年不过转息;地莽莽,风云已过几度。百年虽短,然为人者,须前仆后继数辈方可达。噫嘘唏,幸也扶桑诸民,尔来三千六百年,旦夕之间将虚度,一朝得邻梁国畔,万世生计君为谋!望扶桑民知恩感德,世世代代奉大梁如兄长。故如此记,开篇所铭,不忘恩情。”

    直到结束,满堂雅雀无声,那些扶桑武士立着的武士刀不知什么时候也都静静收在背后。

    容洱说完,转身便走,也不看后面任何人的反应。只是经过藕颜时,故意站定,看了一会儿她阴晴不定的脸上既羞又恼的神情,突然冲她盈盈一笑,用很轻却传得很远的声音说:“这是我在嘲笑你。”而后也不管她的反应,悠然出门。

    藕颜的一张脸,早已像调色盘一样表情各种变换,丰富不已。她的右手刚举到半空中,忽然看了看酒店里一直站在柜台里不问世事只管低头算账的小二,像想起什么似的放下了;又想追过去,却碍于面子。最终她咬着唇,眼神阴郁,看了下列在两旁不动的武士,半晌才恶狠狠地轻声骂道:“一群沐猴而冠的东西,知不知道你们的主子是谁,我受欺负,你们却半点反应没有,回去看我禀报外公,全革了你们的职,连同家眷一起发往极寒道!”

    说着,气势汹汹地上了楼,那帮武士无人说话,依旧低着头默默跟上去。

    篆儿和若绯讶异了一下,就欢欢喜喜地跟上容洱去,韩竟吩咐侍卫跟上她们,自己则和凝苍去退房打点行李——这家店的老板应该是扶桑人,不然也不会容那扶桑少女闹这么久,这里,不适合再住。

    只是,看了一眼容洱淡然从扶桑少女身边走过时,他竟有种像看到了昔日柔嘉公主一般的感觉,那种且淡雅且贵气的气势,真是很耀眼。明日,就明日,他就去给老爷和夫人上香,告诉她们公主的状况,想必,两位在天有灵一定会喜悦的。韩竟心里盘算着,驾着马车来到路上。

    等厅堂里的人几乎散去时,另一间雅舍里的人突然推开窗户,看向慢慢朝远处行去的那个窈窕身影。站在窗前观景的人是位蓝衣公子,遥遥而立,眉目如画,嘴角微微绽开笑容,而身姿挺拔如修竹,当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旁边的小僮看着自家公子笑得心花怒放,刚刚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在公子眼里看到赞许和惊艳,公子现在又吃到一半放下筷子来临窗眺望,想来是对刚刚那位口才极佳的姑娘上心了。回去一定要及时禀告老爷和夫人,让他们安心,咱们公子啊,才不会是什么断袖呢!

    “予宁,你莫名其妙笑什么?”眼见远处佳人身影渐渐消失,蓝衣公子回身坐下,再举箸,却注意到自己的跟班小僮一脸迷迷瞪瞪的喜色,恐怕心思早就飞到千山万水以外去了。于是改用竹筷敲了敲他的脑袋:“快吃,一会儿还要赶路。”

    予宁身子一震,回了魂,对上自家公子疑惑的眼神,连忙低头扒饭,半晌,含混地说了一句:“公子,要不我去打听一下那是谁家的姑娘,咱们回京城之后让老爷夫人去提亲啊!”

    蓝衣公子一下失笑,原来这小子刚刚半天魂不守舍,是在想这个。

    他不置可否地看了小僮一眼,没有接话,而是夹住了碟中最后一块酥鸡。果不其然,予宁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无力哀嚎了。看到予宁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笑了,其实最懂的他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小蛔虫吧。

    仿佛还在眼前,那微昂首站着的女孩,眼眸幽如绝世翡翠,清澈透亮,神情怡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阳光从竹窗外斜斜透过,洒在她身上,令她耀眼明丽。但很奇怪的是,这样的她,本来应该看起来极和谐完美,但不知为何,总感觉她的眼睛太过瑰丽,令人印象深刻;而脸上的其他五官却又太平凡,让人过目即忘,如此不够协调。

    但不管怎样,那女孩,其实令人回味,若有缘再见,自然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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