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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苟活冰城(七)

    大舅和韩刚就这样又回去了,把他们送到火车站,看着他们的背影,我才真正意识到一段故事就这么结束了,没有悲壮,没有波澜,只有平静。

  房子我又搬到回了那个小院,那个房租还没到期,看着空荡荡的两张床和一些还在的卵酶脂盒子,就这样静静的躺了几天,每天好像在想东西,又好像没有想东西。看到房间放的那几个酒瓶,想到大舅走之前的那种颓废状态,我就给大舅打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好一会,大舅才接上电话。

  “喂,谁啊?”声音是大舅的声音,但是好像嘴里有什么东西一样。

  “大舅,我大龙,你回去之后一切还好吧?”

  “我离婚了,离了。。。大龙,。。。你。。。要过来。。。我。。。总觉得。。。有人。。。要害。。。我。。。”

  听这声音就知道大舅又喝酒了,而且酒精麻醉的舌头说话都不利索了,“离婚了?还有人要害他?这哪跟哪啊?”等我想再说的时候,那边已经传来“呼---呼----呼---”的声音,我挂了电话,心里头琢磨“这才回去几天就离婚了?发生啥事了,不行,得去佳木斯看看。”

  第二天一早,我就踏上了佳木斯的火车,路上也不知道想什么,是上次和陈文一起的经历,还是健康大豆的失败,又或者是大舅的事情。

  到了佳木斯之后,我做了出租车来到了大舅家,走到门口发现门留有一丝小缝,吓得我一把将门推开,冲了进去,进去之后发现,屋子里光线很暗,好像门口就是临界点,一边是白天,一边是黑夜,屋里弥漫着呛人的味道,我过去将窗帘拉开,阳光才洒进来,地上摆满了酒瓶,茶几上有一个烟灰缸,里面的烟屁股已经像楼房一样,一层叠一层,大舅蜷缩在沙发上,嘴里打着呼噜,丝毫不知道有人进来,我又去其他房间敲了敲门,才知道家里只有大舅一个人,我将窗户打开,让这呛人的烟味散去,我接了一杯水,然后摇了摇大舅“大舅,大舅,醒醒,我是大龙。”我摇了他很久,大舅才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我,然后满嘴酒气的说“大龙啊,你咋来了?”

  我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我咋来了?要不是昨天你说的那么惨,那么严重我会来?我问大舅“舅妈呢?张昭呢?咋回事啊,咋就离婚了,还有你说有人要害你,谁啊?又是咋回事啊?”

  “他们去他姥姥家了,其他事情就不提了。”大舅又准备喝酒。

  我一把夺过来,“大舅,别喝了,你发生啥事了?”

  “没啥大事,现在就像喝酒。”大舅说完看了一眼墙上一家三口的合照,眼泪流了出来,“都没了,事业黄了,现在家庭也没了。”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看着哭泣的大舅,感觉此时他就像孩子一样,是啊,曾经拥有这一切,转眼间就飘散如烟。生活就是这样,一边哭泣,一边继续。

  “大舅,我带你去哈尔滨吧,咱俩有个照应。”

  “不去,我要等他们回来。”大舅声音哽咽。

  我知道大舅是舍不得这里,是啊,这里是他家,是他以前栖息的港湾,是他辛辛苦苦苦守了大半辈子的城堡,是他美好回忆的记录,是他支撑向前的信念,但同时也是他的软肋。

  “大舅,走,咱先去哈尔滨,散散心也好,以后还会回来,并不是就一去不回来了。”

  我用冰箱仅剩的菜做了饭,但是尽管食材还是那时的食材,大白米还是那时的大白米,却没有了那时的味道,味同嚼蜡。我简单的将屋子收拾了一下,大舅坐在沙发上发呆,好像一尊雕像。

  我坐在大舅的旁边,只听见摆钟摆锤“滴答----滴答----,偶尔传来窗外几声汽车的鸣笛声,两人就这样坐了大半宿。

  “好,我跟你去哈尔滨。”大舅突然站起来。

  “好,那我们明天就回去。”

  然后大舅就开始收拾。

  第二天,我起来发现大舅已经醒来了,站在客厅,呆呆这望着一家三口的合照,仿佛在与过去诀别。

  “大舅。”

  “大龙起来了?咱走吧。”

  走的时候,大舅站在阳台看了一会,又用手摸了沙发,将沙发上的布套抚平,看见地上有一粒米,将他捡了起来,紧紧的捏在手里,然后快速向门口走去,我赶紧跟了出去,出了小区,他才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

  “大舅,没事,咱还会回来的。”

  “大龙,实话跟你说了吧,昨晚我给你舅妈打电话了,我想见一下张昭,可是被她拒绝了,我现在连她们在哪都不知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再住这个房子了,这个房子以后就留给张昭了,这次我就带了房本,现在留给她们,就怕她们现在就败掉了,我得给张昭留着。”

  我不知道大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舅说话时,仿佛在下决定一样,语气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一点情绪。

  我两到了哈尔滨,大舅现在也不喝酒了,一天就这么呆呆的坐着,我决定自己现在得站出来,得重新站大岗去,于是,我找来几个硬纸箱子,裁了,突然想起来,大舅的书法不是得过奖吗?我就让大舅帮我写了,大舅写字时确实很潇洒,笔就好像是活的一样,在硬纸板上来会游走,可谓行云流水,写完之后,我一看这字,栩栩如生,心里第一次被文字给震撼了。

  又到和兴三道街站大岗,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人们对我的牌子很感兴趣,都赞叹我的牌子,期间还有几个从大学走出来,好像是老师,在那赞叹:“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

  每个人都询问写字的人,想求一幅墨宝,心想让大舅安静一段时间,就说写字的人过段时间回来。

  慢慢的,大舅也不再发呆,一直在家练书法。

  又站了一段时间的大岗,期间也接过几个小活。一天,发现来站大岗的人特别少,打听之后才知道,家居工厂招人,打磨的,刷漆的,管吃管住,工资按件计算,小件十块,大件二三十不等。

  听旁边人说有时大件一天可以做七八件呢,住宿的环境也相当不错,我一寻思,一天做二十个大件,按七件算,一天都可以赚一百四啊,一个月怎么也得三千多,我问好地点就赶紧往家赶,回家看见大舅还在练字,这几天大舅的状态越来越好,仿佛涅槃重生了一样,原来书法还有这么神奇的功效啊。

  “大舅,我听说有个工厂招工,工资不错,而且还管住,我想去那看看,站大岗不是长久之计,现在活越来越少,人却越来越多了,我想找个稳定一点的。”

  大舅看了看自己写的字“我跟你去看看,总是靠着你,我心里过意不去。”

  听到大舅这句话,要是刚从佳木斯刚回来那会,我肯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这几天的书法,让大舅找回了自己,在这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一勾中找回了自己。

  我和大舅就去应聘,去了才知道工厂的名字叫哈尔滨克拉斯古典门窗有限公司,主要以生产门窗为主,门窗以实木的为主,生产一些实木的普通室内门、实木的防盗门,还有少量的铁皮门。

  经过几轮面试。

  我俩都被选中了,分到了一间宿舍,宿舍是六人间,也是上下铺,但是不论是房间的大小还是床的质量,都比以前在张奶奶那住的好,房间也有桌子、柜子等一些必需的家居。

  我们被分配到了打磨车间,那些木工车间拉过来的补完钉眼的门,木头不知道是什么木料的,非常沉,好几个人才能把它抬到案子上,案子非常大,先用八十目的砂纸白茬打磨,打磨的时候,除了那刺耳的“呲呲呲”的打磨声音,还有那四处飞舞的木屑粉末和白雾尘,有时候溅到眼睛内,会感觉眼睛狠辣,磨眼皮,那是才会真正明白“眼中钉”这三个字代表的痛苦。

  打磨完了之后,吹去粉末,用那种不知是猪毛还是啥毛做的木耙刷子,刷硝基漆,这个漆对木材有保护和防腐的作用,等漆干了之后,再打磨一遍,吹去粉末,再刷一层底漆,将聚酯漆,固化漆和稀料掺杂在一起,比例大概是1:1:1,等漆干了之后再刷一边底漆,然后再用更细的砂纸打磨。

  这时候,就要注意门套、连线和门,尤其是木皮的膜要特别注意,打磨时必须小心翼翼,不能一下太猛打漏了,假如打漏了就得去修补美容,或者重做,或者报废。完了之后用砂光机打磨两三遍底漆,最后就是喷漆,这个喷的面漆比较硬,打磨起来很费劲,打磨两遍到三遍,检查之后,送到打包车间。对于一件成品,一扇门或者一个家具的表面来说漆面是否漂亮,取决于打磨工艺。

  我们上班的时候,一大早就要去车间,车间内到处粉尘肆虐,尽管戴着口罩,每次吃饭前,漱口或是擤鼻涕的时候,鼻子里、嘴里都是白白的粉末,全是车间的漆、木头混合的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