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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赠君一曲凤求凰

    他的怀抱带了檀香的沉静气息。君以玉不得不偎依在他怀里,这样得了依靠,疼痛意外地减轻了很多。

    “你是要将我带去见闻墨语么……”她的声音夹杂了沉重的喘息。

    南昭夏将她轻轻抱起来。

    “不。”他说。

    君以玉已痛得视线模糊。她看不清南昭夏的表情,只能竭力睁大眼睛,抓着他的衣襟,强撑着问:“你,你要……怎样……”

    南昭夏淡淡一笑。生平第一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要怎样。他已是第二次将弦上的羽箭收回,这样反复的犹豫在他一生中绝无仅有。

    那支箭,他特别做了个记号,正是为了留给她。可是那根千缠万绕的红线,究竟缠到了哪里啊。

    他低下头,含笑的声音极轻,如同耳语:“不会怎样。傻姑娘。”

    君以玉已经撑不住,猛地咳出一口血,便在他怀里失去了知觉。

    纱帐低垂,罩住了枕上人的睡颜。

    铜炉中升起袅袅轻烟,在空中变幻出许多莫可名状的图样。坐在一旁的年轻人凝神望着这烟,凤眼深沉。

    忽然帐中传出了一个极轻的响动。他略一回头:“醒了?”

    君以玉本想起来,却觉得从头到脚都一阵剧痛,只得放弃了努力。然后她渐渐想起了所有事,喃喃道:“小云……小云呢?”

    “他寻你时太过匆忙,以至伤口开裂,但无大碍。”南昭夏将一样东西送到纱帐中来,放在枕边。

    君以玉微微侧过头,看到是她的匕首,已经被他收起来,又成了金簪的样子。

    “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然是烈王府。”

    君以玉无声地叹了口气。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兄长身上的血污,父亲被人悬起的头颅,一切都如在眼前。而她只能静静躺在这里,不知下一刻是生是死。

    忽然床帐外响起了一个低沉悠扬的声音。君以玉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正是她永难忘怀的《招魂》。

    她不禁朝纱帐外望去。隔着重重轻纱,南昭夏的面孔看不清晰,只能看到他优雅俊俏的轮廓。他有那般沉静如水的一双凤眼,却能吹出如此撩动人心的一曲洞箫。

    君以玉想起那夜他所言,他吹奏这曲招魂,是为了他故去的父亲。

    “南世子,”她轻声说,“你时常思念烈王么……”

    箫声慢慢停住。南昭夏沉默片刻,方微微一笑:“思念故去的亲人,本是人之常情。不过,想必他们在天有灵,也希望看到活着的人能忘却愁苦,过得称心如意。若看到自己的死令活着的人万般苦恼,许是要不安。”

    君以玉痛苦地叹了一声。

    诚然,若是她父兄知晓她今日所为,自不会高兴。她去行刺闻墨语之前,最大的愿望不也是祈求云不归不要为她报仇么?还有她远在祝皋的母亲,姐姐,嫂嫂,侄儿侄女,他们怎么办。

    死,是件很容易的事。可每个人的死,都会在活着的人心上再加一道阴霾。很多时候,死不过是痛苦中一点懦弱期求的解脱。

    忘却仇恨是她做不到的,但她是否真的敢说,她未曾想过被闻墨语杀了也是一种解脱?

    “南世子,”她轻声说,“多谢你提点。”

    南昭夏微侧过头,隔着纱帐看到她认真的模样。他一笑,没有应声,重新将洞箫拿起,全无意识地换了一首新曲。这首曲愉悦得多,十分婉转好听。

    只是才吹了短短一段,便戛然而止。

    袅袅余音里,他只觉得冷汗都渗了出来,箭羽上的红线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他这是在做什么?这样真的行么?

    君以玉隔着纱帐看不到他震惊的神情,轻声道:“怎么不吹了……”

    南昭夏站起身,略微一笑,答非所问地说:“我借着追查刺客的由头出了宫来,再不回去,二皇子怕会砍了我。”

    说罢告辞走了。

    君以玉渐渐又有些疲惫,半睡半醒中忽然想起,方才那未完的半首曲她好像也听过。

    那是她二哥出门看花时吹给别人家的女孩子听的,回来就被爹爹和大哥好一顿骂,说他太轻浮。她当时并不明白,便去问了云不归怎么回事。

    云不归微笑起来,悄声对她说:“那支曲,就是《凤求凰》啊。”

    君以玉在睡梦中被一个很轻的脚步声所惊。非是这脚步声吵闹,而是她很熟悉这个声音,因此一听到便醒了。她听到那个脚步声在屋中走走停停,似乎是点亮灯烛。

    “小云哥……”她轻声唤道。

    云不归将灯烛一一点亮,方走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