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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真相

    屋子中关闭得久了,有些微微的气闷。杜蘅伸手推开后窗,但见午后的阳光安静地铺满满是柴火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女人安静地躺在地下,杜蘅心颤了颤,还是打了一副棺将她放到其中,红木的东西,衬着日色浓淡相宜。日光洒过窗外飞翘的棱角投下影来,在室中缓缓移动,风姿绰绰,好似涟漪轻漾,恍然生出了一种无言相对的忧郁和惆怅。隔着鹅黄温纱窗布,所有人都在小小的睡着,只有风轮转个不停,像是夜半雨霖铃,凄切又绵长。

    “你可想好了。”大头一盆水泼在说书人身上,他刚刚睡去一会儿,并不深,这样的事持续了几次,每次他刚刚睡去,大头就一盆水泼来,浇得整个人凉透,杜蘅坐在檀木的大肚子椅子上,本就瘦弱,椅子衬着,显得更为瘦小。

    “奴才不知道杜大人让奴才说什么,但是奴才知道杜大人这样屈打成招,奴才不服。”说书人的抹布被大头粗暴地扯下来,他嘴里一股血腥味蔓延,几天几夜的不吃东西,让他已经有些难耐了,胃里好像在叫嚣。

    杜转了个头,拍了拍手,立刻有人进来摆了一桌菜“这事也不是非你不可,你不说我也有别的法子,不过是希望你来说罢了。”杜蘅看说书人梗着个脖子,夹拼起一筷子菜,嘴里却没什么味道,紫玉兰的裙子里面是一层厚厚的白绒布,在这个回暖的时候只因为它扎着脖子让人觉得有些刺挠了“既然你不说,那我就替你说说罢。你与这女郎根本不是亲兄妹的关系吧。”

    杜舒了口气,冷静下来,大头递给她一个信封,这是姚颂今天一早新送过来的,姚颂一直在户部忙碌,也是好一番找才发现这些东西,杜轻轻扫了一眼,看说书人神情变了变,接着开口:“这女郎名为香秀,你单名一个杰字,她是你表姑家的女儿,适逢天灾,你们家的人都死绝了,才来了京城想谋一条生路,凭借着你高超的骗术,人人都信了你眼盲,才接了戏台子的活,我说的是与不是。”

    “果然杜大人不愧是能够写出那一台好戏的人,这故事编得真是令在下佩服。”说书人手指握紧,眼睛放出冷光,话已至此,他卸下了伪装,死死地盯着杜,想要在她身上戳一个洞,声音更如同老妇一般干枯,像是没了水分的花朵,很快就要萎死了。

    杜把白纸放在灯火上燎了,又盖上灯罩,有灰想要飞出来却不得,杜勾了勾唇,有些忍俊不禁,她也不反驳说书人的话,她是使用了手段,迫使张家人放弃张瑞权,这没什么可否认的,杜又夹起了些菜放在碗里,让大头端给说书人“你也别急着反驳我,且听我慢慢道来,张帆大人给了你兄妹无数钱财,并且保证在事成之后放你们离开,让你们归乡,可没想到这钱财不仅让你们购进了许许多多的东西,也让你的表妹把命丢了,你也不敢再开口,怕是一样的下场,对么。”

    说书人偏过头,眼中是极其震惊的绝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大头把金银铺子的账单甩到说书人的胸脯上,这是京城中最大的金银铺子,不仅价格中等,F贵在样式繁多,京城中的贵妇人没有不在此处购买东西的。

    说书人看杜蘅笑得阴恻恻地,他不吃不喝直挺挺地被人绑在柱子上,已经把他的精神击垮“是,就是如此。你既然猜到了,又何必问我,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官员,要不是你们,我表妹怎么会死,你与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们给我银两,而你更为卑无耻,你们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是草芥嘛。”他留了两道清泪,大头机械地给他塞着饭,看他咳嗽了两声,又灌了些水下去“可惜了我表妹,他们明明说了会放我们离开的,可我表妹吃了饭便死了,七窍流血啊。她已经答应了我给我唱一辈子戏,我给她说一辈子的书啊。”

    他们今日设计苏子衍已触到她心中底线,如今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也再无需彼此惺惺作态。

    “你可真是太傻太天真了。”杜收起笑容,看着她,眼中是冰冷与鄙弃交织出的憎厌,她压低声音:“你可知道,原先在北边管事的正是张瑞权,是我们好不容易让他得以被严惩,你却不分黑白,让亲者痛仇者快。你的表妹死了,你为何不把真相说出来,还要替张家把控民心,你的一切都是踩在把你视作夫君的表妹身上换来的,你不过是一个可怜虫罢了,遭逢天灾原是不幸,可你自作孽更是不可理喻。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好好待你,直到苏子衍清白的那一日。”

    杜蘅扔下筷子,走了出去,前因后果她已经都明白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说书人大笑,这一切不过是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游戏罢了,苦得都是他们这些黎民百姓。他望了望香秀的棺材,收起眼中的笑意,抬起苍白一张脸,杜说得对,他明知表妹丢了性命,却因为害怕牵连到自己,而选择为虎作伥,是他对不起她。说书人的眼神迷离了起来,好像回到了来到京城的第一天。

    如果能回到第一天,他一定不来这个京城了,他要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和香秀好好的过日子,没有钱就自己买些菜籽种菜种米,再生两个孩子。

    杜晋察觉到杜这两日的不安与焦躁,几次三番地来到她房前,都发现他不在,有些难耐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杜伽,你说这是为什么,阿姊怎么这几日这样忙碌,到底有什么事儿是她在瞒着我的,我也已经不小了,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

    “师傅定有她自己的打算,师傅一直都是个有主心骨的人,她不说就是不愿意让我们参与。”杜伽坐直了身子,看着有些垂头丧气的杜晋默默笑了笑,他今早起来时看见杜已经驾着车出去了,是皇宫的方向。

    “阿姊不说,我去问寸心她也不说,如今我问你,你也用这话来搪塞我。”杜晋把头埋到胳膊间,趴在桌子上,有些苦恼。

    外面有几个乔装改扮的宫人在杜府侧门前鬼鬼祟祟地蹲着,来之前,皇帝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些,不要惊动旁人。可这个旁人是谁皇帝也没说,他们宛如叠罗汉一般守在门旁边,一个脑袋接着一个脑袋,杜伽的耳朵灵,他与杜晋的住处在前院紧挨着侧门,早就听见侧门旁有人。

    杜伽把眼睛一侧,人也向那边靠近,大喊了一声谁,抱着膝盖就跳了出去,正好抓住一个穿着朱红马甲的公公,看他一脸讪讪的笑,手上多使了几分力气,冷笑一声“留着回去跟官府说吧。”

    “使不得说,使不得啊。”剩余两个也不再在门后躲着,看他疼得呲牙咧嘴现了身,杜晋也从房中赶了出来“都是误会啊,都是误会,咱家是来替皇上办事的,特意来找杜大人的。”

    这几个人都在宫中担任着不太重要的差事,杜晋与杜伽不记得也很正常。

    杜伽扫一眼,看见剩余二人地脚微微内扣着,又扫一眼二人身上的腰牌,手上撤了力,把人松开,一抱拳道“多有得罪,还请几位大人多多见谅。”

    那公公刚被松开,想要活动活动肩膀,又被杜伽突然一抱拳给吓了一跳,连忙拍拍胸脯,镇定心神“不必,不必,咱们都是替皇上办事的,这有什么要紧的。”

    “我是杜晋,这是杜伽,敢问几位大人此次前来找我阿姊有什么事,我阿姊此刻不在府中,若是要她进宫,我速速寻她回来。”杜晋带着几人向里走,走路间又塞了一些好东西在他们手中。“也不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我兄弟二人得了赦免一直在外赈灾,我阿姊又多日不进宫去,还希望几位大人指点一二啊。”

    “原来是忠勇公大人,我等不必再进去了,这块玉佩皇上要杜大人好好瞧瞧,杜大人一瞧就明白了。”为首的小黄门把东西收下,递给后面的人,杜伽走在最后,都说这阉人最难对付,不仅心眼多,还难伺候,这么一看竟然是真的了。

    “忠勇公大人不必担心了,皇上还是很看重杜大人的,总之都是好事儿,只管放心便是。”他拿出一块不太显眼的玉佩,杜晋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玉佩不过是平平无奇,这要是赏赐,未免也太过简陋了,什么花样也没有,还有一些杂质,这算的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