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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玉骨一个人沿着河边慢悠悠地走了许多路,仍不见那人追来,心里想:也许他算错了。

    他活了九世九生,身为一只妖精,也许是当真老眼昏花了。那人不一定仍在人世间流转,燕国的帝君瞧着不似那人,两条腿皆废、双目失明的瑞王爷也许……也不是。

    谁会记得这许多世的流转呢?

    一枚血色红穗子,还是第一世相逢时他从与那人共赴春宵的红罗帐钩上扯断的。那人曾经无数次压着他,在帐底情浓时一字一声地对他道:

    -你且等着我。

    每一世,那人都央他:你等着我。

    他等了九世,已经很累了。

    耳边突然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曲儿声。玉骨抬起头,发现是河对岸的戏台子上头有人在唱戏,水袖招摇,灯光映照在河面,煌煌得有些不真实。

    玉骨陡然间来了兴致,撩起袍子,随手把黑色大氅挂在河边金柳树枝桠,飞身渡河去对岸。夜色遮挡了凡人视线,河边路过的一个士子诧异地咦了一声,道:“你们快瞧!河面上好似飘着一支竹笛。”

    待瞧热闹的众士子们纷纷凑过来瞧时,却只见到河面灯影里朦朦胧胧泛起层淡绿色烟雾。

    再一晃眼,就连这层淡绿色烟雾都散了个干净。

    “怕不是柳兄你酒醉了,看花了眼,哈哈!”众士子都笑着打趣。

    最早发现异样的柳生被说得也不确定起来,打了个哈哈,揉了揉眼睛笑着道:“可见是花了眼,方才我分明瞧见那支竹笛在渡河,哈哈哈!”

    众士子说笑着再次离开。

    河对岸。

    施展妖力到达戏台子下头的玉骨在袖着手看戏。看不得多一会儿,他就提着坛酒寻到后头,厚重的红绒布帘子一撩,斜倚在门边对正在妆扮的花旦笑道:“今儿个的赵氏孤儿,我来演。”

    《赵氏孤儿》是出哭戏。

    花旦诧异地回头,见来者是个眉目俊逸的年轻男子,忍不住一惊,随后又是一呆,樱桃口张了好一会儿才怔忡地道:“这位公子……怕不是戏言?”

    “哪里来的戏言。”玉骨倚在门口懒洋洋笑,浑身跟没骨头一样,对那花旦道:“这出折子戏我熟。放心,不会砸了你家招牌。”

    那花旦还待挣扎,冷不丁玉骨张开口呼出一道幽绿色的淡烟。

    绿烟过处,那花旦头一歪,沉沉地睡去。

    玉骨一口气喝干了坛子里的酒,抬袖擦了擦嘴,然后没骨头似的斜身坐在铜镜前,慢条斯理地对着镜面上浓妆。一笔眉勾了,想起前前世那人亲密地搂住他贴耳笑语道:宝宝,这出戏文中唱的赵氏从前就是朕的治下,你可还曾记得?

    又一笔红唇微挑。

    想起那人某世曾经陪他立在河边放河灯。一盏接一盏莲花灯落了水,那人对他低声央求道:宝宝,朕不知还剩下多少时日。待朕这具皮囊坏了,你再去寻我下一世。

    戏台子上的锣鼓声喧天价响。

    镜面中的人眉目妖娆,总不似那世里真实的晋国公主。晋国公主是个身材颀长的美人儿,但见了玉骨,总不屑地撇撇嘴。玉骨也不以为意,偶尔一次在更深露水重的时候与那人笑着提及,那人却恼了,道:那寡人就杀了她。

    -别,玉骨惊讶挑眉。你怎变成这样凶暴的人?

    那人愤然起身,踱了几步,道:赵家必除。

    又一滴银泪轻坠。

    玉骨抬指腹擦了擦眼角,将这幻化出来的泪珠儿轻抛,啪嗒一声,在镜面上绽放出无数朵幻花。花朵丛丛,那人立在镜子中冲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