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张桂芬留在家里招待来拜年的人，林文清穿着林玉秋给买的新衣服，神气十足地领着三个孩子挨家挨户地去拜年。

    林玉秋上辈子常年在羊城，村里的人家早就记不清了，更别说那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了。她只能死死地盯着林春，林春喊什么她就喊什么。

    她年纪很小就离开村里，夏天农忙回来的时候也没有见多少人，对村里人来说，她算是一个新鲜人物。这下，每到一家，就会被那家长辈拉着打量，个个都要问她，“你还记不记得我，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还有的，见林玉秋已经出落成一个漂亮大姑娘了，又打听到她还没有说人家，不免心里就有了些想法，言语间，不免带出来几句。

    对这些，林玉秋只能装傻充愣过去，如此走了一个上午，才算拜完年。

    林玉秋的爷爷奶奶去世得早，家里没有老人，来拜年的人也少，下午基本上就没有人来了，林玉秋倒落得个清闲。

    下午村里有跳财神的来了，看着人家大冬天的，穿着破旧大红袍，朝他们又蹦又跳的，嘴里的吉祥话跟不要钱一样吐出来，林玉秋掏出五毛钱给他，留下了他送的财神爷。

    就这还被张桂芬骂了，“你这丫头，钱多了咬手，给人家点米就行了，还花什么钱。”

    林玉秋哑然，她都忘了，张桂芬瞪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抢过财神爷，挂到大门口，这样，后面再有跳财神的，就知道这家已经有了，不用来了。

    年初二，又跟着张桂芬去了两个舅爷家拜年，两个舅爷家的条件都比自家好，林玉秋小时候可喜欢往舅爷家跑了，因为能吃到很多好吃的。

    大舅和大舅妈也在羊城，听说林玉秋在羊城打工，还特意告诉了她地址，让她去玩。

    交通不便，亲人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见上一面，大人有大人的话要说，就把小辈打发到了电视屋去，他们家有一台大彩电。

    大舅家的表姐跟林春处得很好，两人一见面就凑在一起去了，记忆里，两人关系一直都非常好。后来一起嫁到了市里，在异地互相扶持着，比起林玉秋，她俩更像是亲姐妹。

    对这明晃晃的冷落，林玉秋倒无所谓，一个人坐在一边看看电视，吃吃年货，坐等着开饭。

    林长平则是跟表哥表弟们在堂屋打羽毛球，这羽毛球现在还是个时髦玩意，大舅今年从羊城带回来的，几个人玩得很是开心。

    中途小表弟进来喝水的时候，看到林玉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边，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十分义气地邀请林玉秋加入他们。

    兄弟几个都想打羽毛球，就约定落五个球就下场，见林玉秋过来了，跟她对打的表哥有点水平。想着要不要给表妹放放水，免得太难看，没想到林玉秋还能有模有样地跟着她对打。

    他这一下子上心了，林玉秋这羽毛球是从厂子里练出来的。有一年厂里举行了职工羽毛球赛，冠军的奖励很是丰厚，为了那奖励，林玉秋没少花工夫在这上面。

    大冬天的，又是在别人家，要是出汗了反而麻烦，林玉秋也没有太用力，觉着打得差不多了，就放了几个球，换小弟上场。

    她则退到场边，时不时的纠正林长平的动作，给他讲一点小技巧。

    林春在屋子里听到外面林玉秋和兄弟们的嬉笑声，出来一看他们相处得其乐融融，神色一变，笑着问可不可以加入进来。

    林玉秋懒得跟她争高下，估摸这饭菜也应该差不多好了，就借口进去看饭菜好了没有。

    大表哥本来一屋子弟妹，也就和林玉秋互相打得过瘾，见她走了，顺势把球拍交给林春，让他们几个菜鸡互啄。

    后面几天，不是去亲戚家吃饭，就是在家招待亲戚，等出了初六，这些人情走动才慢慢结束。

    期间林文怀还打了电话回来拜年，只字不提林玉秋。

    张桂芬回来就抱怨个不停，“老二这个白眼狼，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我们把工作让给他，他能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过吗？被他那新老婆哄得忘了本。”

    因为哥哥家孩子多，林文怀以前过年多多少少都会寄一点钱回来，今年却只有一个电话，因此张桂芬意见很大。

    张桂芬说到最后，看到在一旁安静坐着的林玉秋，忍不住迁怒道，“你也是个没用的，你个正经刘家人，还被个外姓人给欺负回来了。”

    林玉秋左耳进右耳出，随便她说，张桂芬见林玉秋那无动于衷的样子，更气了，“你倒是坐得住，我跟你讲，你给老二养了十年，给他做了那么久的女儿，你的嫁妆必须要他出，别指望我出一分钱。”

    上辈子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张桂芬去信向林文怀要钱，说是给自己置办嫁妆，结果那边也在哭穷。

    最后没有要到钱的张桂芬便让自己把工资寄回去给她存着，以后就给自己做嫁妆，只是最后她也没给存住。

    这次回来，她也旁敲侧击问过工资的事情，被自己说攒着给林长平交学费的理由糊弄过去了，现在看来，到底还是没有死心。

    眼看着林玉秋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张桂芬终究还是坐不住了，“你们小孩子手里存不住钱，你把你工资给我，我帮你存着。”

    “我这钱有用。”林玉秋头也没抬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