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13章 13

    佣人自诩是老宅派过来的人,帮着符家老爷照顾和监视符减,自恃能仗势,也就有几分不把符减放在眼里。

    于是当下就拉下脸来道:“小少爷,做事要知分寸,我是老爷的人,不是你三两句能打发走的,老爷派我来是为了看着小少爷,现在小少爷不做正经事,我自然有责任劝两句。”

    符减听到这话倒是没觉得被驳了面子,反而是觉得有趣极了搬挑了挑眉头,似笑非笑地道:“哦,是吗?这是和我狗仗人势来了?”

    他那时候虽然还未成年,但已经有了几分日后的风采,明明是牵唇展笑,连那粒酒窝都出来表达了友善,可偏偏凑上冰冷的目光,于是让人生出几分皮笑肉不笑的胆寒来。

    佣人迟疑了下,但她往日总待在小洋房里,对符减的认识还停留在打架斗殴的混混,于是压根没有意识到危险似的回道:“我只是在说实话……”

    符减顺手就把花瓶砸在了她的头上。

    直到温热的鲜血顺着额头滴落时,佣人才后知后觉想明白,符减方才的目光为什么这么心惊动魄——他或许是有几分良善,但同时底线也被压得非常低,颠沛流离的少年生活和这危险的世道教会他的只有视人命为草芥,他可能因为怜悯救人,但更可能因为心里不爽而伤人,并且永远不会意识到这是件错事。

    但符减好歹没有动第二下,他把手里半截花瓶随手扔在地上,漫不经心道:“现在想清楚了吗?”

    那语气,好像佣人胆敢说出半个惹他不高兴的字,他都不介意再来一下。

    佣人惜命,连夜逃离了小洋房。

    听着房门关上,符减眉眼平常得仿佛只是清出了个垃圾,对小姜周道:“我带你上去睡觉。”

    说过了几秒,小姜周还没动静,符减皱眉看去,就见她正低着头,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碎瓷片上沾着的血迹。

    她问了个符减不关心的问题:“她会死吗?”

    符减没立刻答,反而问道:“你在看什么?”

    那地上当然只有碎瓷片,可符减从小姜周的目光里看到了更多,两人就像又置身在了那个半地下室里,只是此刻,角色有了变化。

    符减提步向她走去,小姜周的视线被挡住,惊吓着抖了下,立刻往后爬去,可身后是高高的沙发靠背。此时符减已先她一步,扶住了沙发靠背,将她堵在沙发上。

    他问道:“你怕我?”

    小姜周依着沙发靠背,如果身体可以放大缩小,她是真的愿意躲进里头,可她不仅不能,还要无比清晰地感受着符减近在咫尺的气息,那浓烈的存在感总让她想起不好的回忆。

    她道:“大人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也控制不住。”

    符减下意识道:“我没有,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他看到小姜周骤然瞪大的双眼,顿了顿,还是道,“你爸爸也知道他在做什么,那些不过是他事后给自己找的借口。”

    小姜周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可也足够让她红了眼。眼尾红,鼻头也红,她哭起来就是容易上脸,再配着滚滚落下的眼泪,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可即使如此,她的目光也总是执着有力的,不知道跟什么较着劲。

    那天从半地下室前路过,即使女孩哭得再惨也同他没有关系,可最后还是让符减瞧见了这双目光,于是他停下了脚步。

    就像现下,他不知不觉地又抬起了手,替她揩去泪水,他仿佛没有察觉小姜周的颤抖,道:“我不会伤害你,我保证。”

    即使他说得再恳切,在小姜周眼里也不过是狼披着羊皮,当不得真。

    证据就是她当夜就发了高烧,却死撑着没吭声,还是符减在厨房里忙活了一早上差点把厨房炸了,才端出一锅粥时,意识到她还没有起床,于是上楼看她时才发现的。

    那时她烧得差不多神志不清了,浑身滚烫,却又发冷,体虚盗汗,还不晓得求救,可怜巴巴地躲在被窝里,露一张红彤彤的脸给符减看。

    符减给医生打电话,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走神,因为小姜周烧得太糊涂,满口都是死啊伤啊,这些尽是疮痍的话。符减放下电话在她床边坐了半天,慢慢地想到了自己动荡的过去,其实也不过是死伤二字。

    可在这之前,他总觉得死伤有命,命在强弱,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但小姜周用这起发烧告诉他,死伤不该由命决定,至少如果她出了事,符减会不高兴。弱肉强食也不该是天经地义,不然,她心头也不该烙下这么多的伤疤。

    医生来去匆忙,给开了药,吊上药水,符减平时伤受多了久病成医,早学会了起针,于是医生放心离去。就剩了个符减,握着小姜周的手,陪她打完三瓶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