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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杨格把我送回到了公寓门口,并对自己道了晚安,之后他转身离开,而我站在门口迟迟不想进去。

    昏黄的灯光洒了一地的清凉落寞,孤单的身影也就只有影子为伴,还有风声吹响着干瘪的枝桠,在这样黑暗的世界里,我总想忘记些什么,太过累赘的心似乎承担不了更多的东西,快要崩塌的生活却照样跟着自己。

    这一刻我不拿物质的贫穷做借口,在生活面前,我就是一个提不起什么兴致的人。

    记得小时候,因为照顾我的女人诬陷自己偷了针管离家出走,也说不上离家,因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家,我被寄养在别人家里,而我的父母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很委屈,独自一人跑回到自己家中,那个没有父母,没有关爱,冰冷黑暗的屋子,它带给自己的不只是黑暗,还有饥饿,很多个日夜我总是被饿醒,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那时的我还在上小学,每天折返在学校与这个孤寂,院里荒草干枯弥漫的家,很庆幸那时的我还懂这样境遇里的我意味着什么,我总用麻木应对寒冷以及饥饿,这样的情绪让我学习突飞猛进,就连一直听不懂的数学题也跟着恍然大悟。

    女人始终没有来找自己,正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我对她抱着的最后一点关于人性的希望都消失殆尽,而骄傲的我不肯低头把不该承认的错误拦在身上,我要强冷漠地对待自己那贫穷无助的日子,我甚至忘了自己是怎样在无水,无电,无火炉以及食物的寒冷冬季熬过来的。

    我知道肯定不是意志,那时的我身体里还没有这种东西。

    数起那段岁月,足足两个月,每一天都是新的恐惧,还有慌乱,我总问自己,为什么父母还不回来,为什么所有人都对自己避之不及,为什么饥饿的这么快,为什么被丢下的是自己。

    到最后我已经不在祈求什么了,日子彻底忘记了,不如就这样死去,每过一天,我就离死亡更近一步,我的饥饿更加强烈,我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上次去姥爷家,他给了我二十元钱,我用它们买了很多方便面,一顿饭吃半包,我看着床上最后的半袋面,很平静,我已经做好接受一切的准备。

    我总想着母亲归来看到的是自己的尸体,这样的我能够得到内心极大的满足,心里的怨恨也终于能够得到发泄。

    然而事情并没有发展到那一步,当我觉得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我的母亲回来了,我看着脚踩高跟鞋,身披黑色绒衣的母亲,一句话也说不出,我看到的母亲不是惊喜委屈,而是冷漠担忧。

    就像每个季节该穿什么衣服般忧伤,我害怕,自己的生活被母亲打乱,更害怕已经麻木的心被温暖。

    我停在灯光下,任凭头顶的路灯把自己影子照得短而渺小,我知道,那就是自己本来的样子,真实的就跟脚下的一粒石子般,冰冷而棱角分明。

    我更知道,这样的自己是难以改变的,即使杨格多么喜欢自己,在生活给予了一定悲伤后,谁也不能轻易对伤痛说不。

    整幢公寓黑了下来,电梯里还很亮堂,出了电梯,环境黑的让人害怕,我拿出钥匙转动这扇把空间封闭的大铁门,屋里的人都已经睡觉,我对铺的上铺的女孩还在打呼噜,声音又吵又响,我不知踩了谁的鞋子,几步摸索到自己的床铺快速脱掉外衣钻到被子里,我的怀里紧紧抱着从杨格那拿来的娃娃,想要沉沉得睡去,就一觉睡到天亮。

    清晨的太阳还没升起来,忙碌的少女们已经醒来,每天总有人在卫生间门口催促着里面的人。今天的天气不错,没有凛冽得大风刮开阳台的门,也没有雪雨冰霜问候人们细腻的皮肤,一切就像是大自然的馈赠,宁静而平稳。

    我还不想在化妆品与沐浴露的熏陶下睁开眼睛,这周过得很安逸,除了去发单算是自己的工作,这样的日子很平淡,没有血雨腥风的磅礴,也没有小桥流水的安然。可能自己已经不觉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似乎生活残留的烦恼不足以让我立即加入到她们当中去。

    可我还是妥协了,靠在床角落里蒙着被子偷偷流着眼泪,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任性哭过了,只是单纯的流着眼泪,没有一点声响,和自己脆弱的心一样,不能为自己肩上扛着的苦难伸张正义,我没有权利去怨恨某个人,在悲伤彻底吞掉自己时,我不得不提前承认自己的无能。

    杨乐翻身下来,一双白嫩的脚踩在冰凉的铁架子上,那床跟着吱呀的响着,我对面的李月翻了翻身,今日她应该休息,否则往常她早已起来收拾自己了,我是无意听另一个女生叫她的名字,这个名字简单,所以我就记住了。

    我以为杨乐要去洗漱,可没想到她平静地站在我面前。

    等到自己从被子里伸出脑袋时,自己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哭了?”杨乐看着我泪流满面关心道,她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我自己能够听到。

    可我依旧觉得很丢人,我用被角擦掉脸上的泪痕,一副冷淡的表情看着她。

    我只能用没事回应她,我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吐露不痛快,这是不被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