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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挥金似土

    从将军府到大直街,每经过一家铺子她都要拉着人进去转一圈,无论衣裳被褥,还是酒醋盐米,凡是日常用得着的几无遗漏。

    萧鸿懵了:“你买这些做什么,彭将军家还缺这些?”

    “我喜欢,不能买吗?”

    他扯了扯嘴角,无法质疑。

    桓清穿着简朴而干净的红衣,头上只绾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了根木簪,神色与仪态却自有一派和秀高洁的气度,与那一身锦衣华服的萧鸿走在一起也毫不失色。为防止他中途逃走,照旧用多余的发带捆着他的手腕,另一头缠在自己手心。萧鸿抬起手腕看了看却懒得再解开,只是有些哭笑不得,你当本公子是什么人,会赖你的账?我若想逃还怕挣不脱?

    “你头发上系的发带,根本就是为了绑人用的吧?”他万分怀疑。

    桓清回头笑了笑:“不,只有你有这个荣幸。”

    我谢谢你……

    萧鸿百无聊赖,任由她扯着买东买西,反正这些寻常物件也值不了太多钱。马车以及送货的伙计随着桓清的指引来到了城郊贫民聚集地,挨家挨户送出,还有一部分分发给了路上的行人,尤其是衣着简陋看起来不太富裕的人家。

    收到馈赠的百姓一听说是出自萧家大公子,不是怕得不敢接受就是受宠若惊地懵住,桓清让萧鸿多番保证是诚心相赠且事后不会追回,这才将财物好生送了出去。一路上,心中的愧疚感也渐渐减少,看来这大将军果然不是什么好官。

    “你们不用感谢我,谢谢萧公子吧!”

    ……

    萧鸿见他们果真过来致谢,别扭得脸红口吃。他从没做过这种事,也没关心过这些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

    他无法理解心里异样的滋味,眉心深拧着,好不容易见她有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道:“你有没有觉得你这种做法有违我的初衷,我只是说负责你的花销,可没说要养全城的人。”

    桓清忙碌的眼神终于回到他身上,揶揄地笑了笑:“舍不得了?钱花在我一人身上远不如花在他们身上划算,雪中送炭好过锦上添花不是吗,这对你没有坏处。何况你也没说我的花销不能转送给人啊,我一样领你的情不就行了?不过,你要是心疼了,那就到此为止吧。”

    萧鸿当然知道她在狡辩,但也说不过她,眼看马车里的银子将要花光,赶忙道:“等等,你自己呢?不想买些首饰穿戴?”

    她摇了摇头,若是为了买什么首饰,她又何必花他的钱。

    但萧鸿坚持,依然带人去了萃华坊。那店铺有整整三层楼,门口装饰华美,里面的珠宝琳琅满目,桓清好奇地欣赏了个遍,却一件也没挑中。金银首饰、美玉环佩自然是讨人喜欢的,但对于她来说看看就足够了。

    可别人却不是这么想的。什么都不买,那还得了?

    萧鸿怕多了她不肯接受,只捡起货架上的百花镂空麒麟三角香薰炉递给了老板,强硬道:“就要这个!”

    她瞪着眼,有些无奈,她是多看了那香炉几眼,但也没说要买啊!

    “你做了这么多好事,却成全了我的名声,犒劳一番也是应当的。”萧鸿侧头望着她既喜欢又不愿他送的别扭样子,笑得快意无比。

    好在没有一开始就带她来这里,否则今日估计连这个也送不出去。也许打从今日一见,他便没打算再按孙天阜的馊主意去做了,成了知交好友不是一样可以借宝刀玩耍吗,又何须坑蒙拐骗?

    桓清像是被萧鸿坦率的笑容所感染,终于也不再别扭,抱着香炉笑了起来。明眸似星,英眉若黛,嘴边的酒窝清浅可人,如玉冰肌此刻却被冻得白里透红。

    他呆呆看了一会儿,突然扯着手上的红发带拽着她朝对面的成衣铺走去,桓清预料到他要做什么,急扯着身子后退。一个香炉足够了,还要再给她买衣服?再这样下去,她今日这番做法不就有点变味了?

    “萧公子,你真是太客气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缺,你这样我会过意不去的!”

    萧鸿不容反抗,改抓着她的手腕,强拉着她去选了身衣裙,那染得恰到好处的浅杏黄色既不显得过分艳丽也不暗淡,细看可见粉蓝掺金碎花纹零星点缀,衬得她的脸色更加秀美动人。

    其实她心里知道,对于这种豪门世家的纨绔子弟,能容忍她今日这般胡闹已经算不错的了,看来他真的是诚心来赔罪的。

    时近午正,马车停在了一处三层高的酒楼处。桓清拍了拍身上的落雪,解下披风,走了进去。

    “老板,这层楼所有客人的酒菜我全包了……哦不对,萧公子包了,让他们放心吃。”她冲着里面喊了一句。

    桓清春风满面,嘴角一路上都挂着笑意。花别人的钱,蹭别人的饭,虽不是她的作风,但能榨取贪官家的钱财,却果然是件令人兴奋的事。

    不等桓清招呼,小二便很快给他们腾出一张大桌。

    “看来你平时没少横行乡里啊,这饭馆的人一听说你掏钱,筷子都不敢动了!对了,你不会生气吧,我花你这么多钱?”桓清小声道。

    “岂敢。”萧鸿皮笑肉不笑,只抿着唇。

    “萧公子虽生得一表人才,但在这恒城的名声却似乎不大好,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为你着想,今日走这一遭,街上人都会说你乐善好施,心怀百姓,这不是好事吗?不过话说回来,公子财大气粗,要什么刀剑不容易,却还佩戴着把假刀做什么!”

    她说的不是恭维话,确实算是一表人才,脸部轮廓优美如画,五官也挑不出毛病。但与韩光那种俊美不同的是,他的脸就像一幅名家字帖,打眼看去只是令人舒服,但只有细看每个字才更能觉察出精妙。剑眉浓黑斜飞入鬓,与眉骨相映成景,凤眸澄如山溪,若光照流金,意气飞扬,鼻梁干净,挺若云峤……

    她轻啧了一声,目光继续向下打量,那双嘴唇不薄不厚,因为刚抿过一口茶水有些湿润,更显得红润如玉。桓清一一细看,越看越出神,仿佛在欣赏一幅赏心悦目的画作。

    萧鸿并未察觉,听了她说的话张扬地笑了起来,这一笑便愈发不可收拾,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方道:“咱们一路如此招摇,不少人都看到我佩戴这刀。哈哈,你日后再带出去,别人只会说你亦步亦趋,效仿我,谁又知道什么真假呢?”

    “你!”桓清没想到这也能被他算计,更没想到他会这么幼稚,她又问道,“那若是我今日也带了呢?”

    “哦,出双入对嘛!姑娘不在意,在下又在意什么呢?”

    桓清闭上眼,仰着头,为萧鸿的幼稚而默哀,可惜了这副好相貌。

    “姑娘这是做什么?”萧鸿状若不解。

    “诅咒你!”

    “咒我什么?”

    “自然是咒你……荣华富贵!”毕竟今日花了他这么多钱,说话还是收敛些吧。

    饭菜很快上齐,桓清仍不习惯与外人同桌,并不着急动筷子。

    萧鸿却吃得随性大方,毫不在意:“这个我已有了不需要你诅咒,你羡慕的话不如跟我去萧家做个丫鬟?离荣华富贵近些,看得更清楚。”

    桓清认为此人是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未免遗害百姓,必须教育一番,故而徐徐善诱道:“萧公子,荣华富贵如浮云,更是完全不能和亲人朋友想比,你死了金银珠宝是不会惦记你的,但他们会。若他朝,你能有功于天下造福万民,更可名留青史,为后世瞻仰,千秋百代而不灭,难道不比耽于享乐有意思吗?起码夜里做梦也安心些不是?”

    萧鸿听得认真,眨眨眼:“给你一万两,你要不要?”

    你这……怎么不按章法辩论,说得好像你真会给似的。

    她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看来,这话对这种完全不在意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的人是没用的,桓清也便不再费口舌,转而问道:“对了,你到底有没有见过双生子?他们是不是真的长得非常相像?还有脾性呢,像不像?”

    “没见识!自己回家翻书!”萧鸿懒得为她解惑。

    徐秀平日做的饭菜虽不十分精美却也算合口,但这里的饭菜徒有卖相,反不如徐秀的手艺,却卖得出奇的贵,她没动几口,并决计不来第二次。

    寒冬之时,外出的行人不多,路中间的雪多是被车辙压平,混杂着泥土,脏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