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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3|之九

    秋高气爽的日子没过多久,萧索的北风便造访了本丸漫山遍野的红叶已是昨夜一场旧梦,现今铺展在眼前的是白雪皑皑的画卷哎呀,一年的时光就这样过来了,真的发生了很多事呢,他跟审神者都……

    ——兄长

    还未等他想完,幛子门那边突然传来了声响膝丸打开门走进来,看到他蹲在暖炉边,有些困惑地开口

    ——兄长不去天守阁吗今天兄长是近侍吧……

    髭切笑了笑,把剩下的回忆都咽下去昨日之事不可追,他做了千年的刀,最明白这个理那么,眼下就该履行近侍的职责了呢他站起来向着门外走去,暖炉里旺盛的炭火烤得全身暖意融融的,庭院里的寒风也没那么咄咄逼人了顶着清爽的笑容拒绝了弟弟的“等下也去天守阁帮忙”的提案,他脚步轻快地穿过走廊,顺着木质楼梯走上天守阁的二楼拉开办公间的纸门时,他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期待,不禁幻想起了今天的家主是那位哀婉的审神者小姐还是那个纯真的人类小女孩呢她是穿着那身白衣绯袴的巫女服搭一件纯白的羽织,还是穿着样式新颖的毛衣短裙她是用那细软的手腕提着毛笔在宣纸上舒缓地勾画,还是用那纤纤玉指在键盘上轻快地敲打他的心中翻腾着期待,以及对未知之数的新奇怀抱着这样的情感,他满心喜悦地打开那扇门,他所期待的人就在这扇薄得透光的纸门之后等待着他

    ……然后他就被冰冷的雪花糊了一脸

    他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打量了一番室内,只见对面的窗户大敞四开着,雪花就这样毫不客气地闯入已然被寒风冻结的屋内窗户附近的桌子上都积起了一层薄雪,而地板上也满是冰雪消融的积水这间房的女主人就伫立在窗边,完全不在意室内的一片狼藉她背对着他,未经梳理的长发随意而凌乱地被北风撩起,像是水底纠葛的海草那般杂乱无章髭切走进来,心中有些烦躁和郁闷,这是他在夏末和深秋都曾深切体会的感觉

    他娴熟地绕过地板上被地暖烘烤出的一潭融水,伸手推紧窗户,又把少女扯到房间中央,掸去夹在她乌木般漆黑的发丝间的雪花,再转身打开门边的暖炉驾轻就熟地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有点不对劲哎呀,不知不觉间他都变成长谷部或是烛台切这般的角色了,源氏重宝竟沦落为审神者的保姆不过也难怪,他做了很久的近侍工作上的事少女还能应付,不过以她的年龄来说,生活上的琐事难免需要近侍照料,于是髭切也耳濡目染,跟着长谷部和烛台切学起了怎么照顾他这位泡沫一般的家主

    要说本丸的近侍都是付丧神们轮流承担,不过总有几位有幸当选常驻近侍,获得这个殊荣的自然是加州清光,堀川国广,压切长谷部,以及他源髭切如果说前三位都是自审神者就任之初就追随她,为了本丸的繁荣昌盛立下汗马功劳,因而格外受到器重;那髭切为何也能出任常驻近侍甚至他做近侍的时间比跟审神者亲密无间的加州清光,或是细致入微地关怀审神者的堀川国广,或是坐以待旦地辅佐审神者的压切长谷部还要长

    审神者很是依赖他呢,倒不用他做什么,不如说他什么都不做就正好,审神者只是想要看到他,看到她的道标,她的灯塔于是他也做出了回应,朝朝暮暮,只要她需要,就能看到他,就像在本丸的某个角落看到檐角高高翘起的天守阁那般轻而易举

    有时审神者坐在天守阁外的走廊上跟三条家的几位付丧神喝茶,他会恬不知耻地径直走过去,旁若无人地在审神者身边坐下;有时他会跑到天守阁二楼的办公室里一边吃审神者烤的小蛋糕一边不厌其烦地频频出手打扰她工作;有时他会笑眯眯地蹲在鹤丸挖的坑边,看着跌落其中不慎中招的审神者,非要对方可怜兮兮地叫一声“髭切哥哥”才肯出手捞人

    这些往昔的一点一滴逐渐改变了他,胸腔中那颗有力跳动的心脏催促他,蛊惑他,要他珍重这个人于是他随心所欲,轻车熟路又带着些许有意无意的想要捉弄她的心情开始当起了半个压切长谷部

    他把审神者扯到身前,端详了一番她那不知是疯狂还是狼狈的模样这女子既没有穿他想象中的白衣绯袴,亦没有穿现世的毛衣短裙,而是裹着一件厚实又笨重的羽绒服她整个人缩进去,好似鸡雏把自己藏进母鸡温暖的翅膀下髭切有些好笑地把这只雏鸟从厚重的羽毛中拎出来羽绒服的表面也沾了雪渍,他便尽量轻柔地把那外套扯远一点,防止那些冰冷的东西冻伤娇柔的花朵他把那件衣服卷了卷,随手丢在了附近的椅子上,便回过头去关照他的娇花

    审神者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腰带松松垮垮地打了个结,坠在腰间,领口因而松散地敞着,露出了被寒风吹起鸡皮疙瘩的通红的锁骨她怀中护着一本厚厚的书,硬纸板做的封皮在她柔软的胸口压出了痕迹,她也毫不在意,只是站在原地抬头看他视线逐渐上移,他凌空抚过少女那犹如柔荑般的玉手,犹如蝤蛴般的玉颈,最终落在那张我见犹怜的面容上出乎意料的,她的表情并非空虚迷茫那眉眼是柔和而坚定的,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雪花,瞳孔中反射着初冬晨曦时分的熹微光芒看着那双仿佛能流动般的眼眸,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双瞳剪水她的眼睛总是这样湿润温婉,至少在她正常的时候是这样,那么眼下的情况应该不算病发吧

    髭切牵过她护着书的手,那只绵软的手肤如凝脂,笋芽般纤细的指尖在他的掌心中划了一下,勾得他又是一阵心痒他便从心所欲,用甜腻的嗓音唤了一声家主他没问她在做什么,因为他确信审神者自己会回答

    果不其然,那双仿佛能拧出水的柔软眼目从他的脸上错开了一些,随后被寒风冻得有些暗哑的声带振动,随着一丝白雾,软软的震颤的话语从肺腑间吐露我在看书呢她说看得我头疼,就想吹吹风冷静冷静髭切嗯嗯嗯地随口答着,拨开少女的手指去拿她怀中的书少女也不反抗,任由他把自己珍重的书从怀中抽走髭切捧着那本厚重的书看了眼封皮,随后在心中轻笑一声米白色的封面上用鲜红的墨水印着分明的四个大字——平家物语虽说家主读什么都跟他关系不大,但是她读平家物语而不是源氏物语这件事让他有点莫名不爽是吗,她最终在菊与刀中间做了选择,拈起了那支淡黄色的重瓣菊花,而没有拿起那柄缠着白绫的剑虽是意料之中的选择,但还是让他不爽

    髭切没有让自己的不快溢于言表,依旧顶着笑眯眯的表情

    ——家主看到哪里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