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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情血

    “臣妾不敢”

    他眼中寒芒一闪,冷声警告:“他医术高超,这点朕了然于心,太医院中唯一一个可以解鹤顶红之毒的人也唯有他一人可是他最好离你远一些,否则便莫怪朕狠心了”

    我轻笑出来,我缓缓坐直了身子,悠然听着耳边翩翩回荡的清丽之音。

    不知怎么了,我的眸子鬼使神差的对上了他的,从前我与他之间从未长久对视过,我本以为我会悠哉坦然,可事实所证,我对他还是有那么几分抹擦不却的真心。

    须臾,我望着他清濯的面庞旧日回忆宛似淼淼浩浪一般向我撒然袭来,我不禁片刻出神,肆然喃喃:“珉煜……”

    我的尾音如一阵习习凉风一般以为永远都不会散去,可是终究徐徐泯灭于这金灿灿的明黄中。

    他身子狠狠一震,如得珍宝般的拥住了我,声音剧烈颤抖着,一字一句的起落间是我与他再也合不起来的裂痕:“姒兮,你唤我什么?”

    我定了定摇摆不定的心,沉声应答:“回皇上,臣妾虽出身小家可这些礼仪规矩还是懂的,臣妾既为臣妾自然是唤您皇上了”语毕我便躺了下来。

    他极为无奈,块然的垂下黯淡的眼眸,顺手将宫人们还未来得及收拾利落的被子替我盖上,那张牙舞爪的蛟龙腾跃仿佛已经深深的在心翼中镌刻下了一道独特的印记,我紧紧的合上眸子,珉煜的面庞再次浮在眼帘之中,也许,这样与他接触是最为安全的吧。

    只听“吱呀——”一声殿门关闭的声音珉煜便失了踪影,透过一扇扇绮丽的花窗暖阳层层打进宫殿,落在绚丽的石砖地面蕴出一抹似皑皑繁霜一般的纯白颜色。

    在朱漆雕花的高大殿门前我看见了一抹颀长的剪影凝伫在外,仿佛有着无尽堵在喉头而无法言说的苦衷一般,我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不免动容,我的手刚欲起身外头却忽然传来一声:“皇上摆驾颖娆殿!”

    王屹的声音尖锐的声音骤然而起,太监的声音本就奇异,落到耳中痒痒的,而如今便更甚难听,像是一把尖刀利刃一般的划破了我心中又重新编织的一匹锦绣未来。

    颖娆殿......

    文媚妃!

    我心烦意乱的蹬掉被子,见珉煜的影子逐渐暗去我才霍然起身。

    我气冲冲的走向殿门纵力一把推开,外头的阳光灼灼而闪,当真炽烈!

    辰时的阳光明媚炎炎,好到极点,我许久未见过这般昭昭阳光了,一时间眼睛还有些不适应,热热的痒着,就似心中那团熊熊燃着的怒火一般。

    静初赶忙迎上,喜声道:“小主您醒了!”我微咬一咬下唇,道:“睡了那么久都未沐浴了,身子腻腻的不舒服,你去替我将含羞阁的浴汤备好”

    静初木然片刻,一抹笑意漫上嘴角:“还是用木桶罢”我斜睨她一眼边拉扯着手中的柔帕边气咻咻的道:“就用浴汤!”我话音一落便拂袖回去,头都不回,十分凝然,静初却在外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静初手脚利落不过一会儿便将事情办妥了,静初替我更衣解带后我便浸身于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浴汤之中,我轻盈的身子被清濯的汤水一寸寸蚕食,击起一阵浮浮涟漪徐徐漫开,似一朵命薄貌美的昙花在幽深的夏夜独自怒放,瞠目的倾城美艳之余却不禁生了几分愀然幽怅之意。

    温热的浴水触肤舒和一股子暖意蹭蹭烘上心头,我徐徐抬眸,才愕然发觉自己已被缥缈缭绕的烟雾所裹,如置身仙境一般。

    放眼望去,浴汤上竟还有朵朵海棠盈然飘舞,我从未吩咐过这浴汤中要放什么,想来已入五月,正是海棠的辉煌时节,浴汤中自然是放海棠的,她们又怎会顾忌海棠亦称断肠花。

    我心一沉,赌气似得一拍浴汤,努力的让自己拾回计划顺遂的好心情。

    海棠是用来比喻杨贵妃的,又称花贵妃,自然是极好的。

    脑中忽然涌上一首诗: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苏东坡的《海棠》,连有‘苏仙’美称的苏东坡都这般赞誉,可见其姿!

    我正想着后头却忽然又有一阵响声,我一怔,再克制不住心中不可遏制的炽然怒火,没好气的啐道:“皇上,您千尊万贵之体竟也有这等龌龊的癖好!”

    我转向后头的海棠连枝屏风,沉声道:“第二次了,上次在娉莹殿亦是陛下,不是吗?”

    他从屏风后头踌躇许久方徐徐走出,一张俊逸的面庞满是颓然愧色,沉吟叙旧他才恧然絮絮:“姒兮...是朕不好,朕不是有意为之的,朕不知你在此处沐浴”

    我不急不恼,淡淡一笑,冷声道:“这次说得过去,可是上次呢?”他抿了抿嘴,再不言语忙忙离去。

    见他就这般走了我却更为怒火中烧,他若是效仿汉成帝了我也不介意成为赵合德,这至少表明他觉得我比他方才瞧过的文媚妃好些,呵,他大抵是累了吧,毕竟方才与文媚妃那般的风.**子翻云覆雨共赴巫山又怎会想来碰我。

    我匆匆起身穿衣,青丝上还滴滴答答的有水珠轻轻滑落,我也懒得擦便寻了稍短些的毛巾覆在头上走进了甘露殿,却见珉煜正埋头批奏折,我进去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愈发生气,一想起他刚碰过文媚妃那等贱人脊背上便是一顿颤栗。

    我乏的紧,想要小息一会儿便用扎头发的小玉坠子锢住被毛巾包住的湿头发上倒头就睡。

    他依旧是民间所传的那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我断断续续的睡着,可是也不断的睡醒,每每抬眸望他他都在埋头公干。

    恍然间这种难喻的尴尬便僵到了子时,夜已化作淼淼星海,一望无际,不知不觉中一层凉意蒙上体肤,我见他还是全神贯注的批折子,不免心疼。

    从十几岁的时候他胃便不大好,饮食作息都格外留心注意,可是如今登上这万人之上的宝座他却要这般辛苦熬夜,长疲不休,我柔柔起身,见他要去喝王屹用晚膳后给他泡的茶忙起身制止。

    许是起的太急,到他身旁时差点摔了个踉跄,还是他伸手扶住,我才勉强稳住脚步,我的语气依旧平静无伏可是字里行间却满是关怀:“皇上仔细身子,夜茶不可太凉,伤胃”他似有些惊讶,手迟迟僵在空中一动不动。

    也是,

    这个举动不仅将他惊着了,我自己又何尝没有呢?

    我终究是动心了。

    他又埋头于山堆的奏折中认真批阅奏折,沉吟许久方才低头作答:“知道了”

    我又转到他的背后轻按着他的肩膀过了须臾又去揉他的太阳穴,一招一式竟还极为娴熟,似是已经做过千百遍了一般。

    孩提年华时娘亲常替劳累的父亲这样按揉,我小时候不懂世事以为是娘亲心疼父亲,还在一旁咯咯大笑,抚掌称好,而事实只是逢迎算计罢了。与娘亲不同我却是一腔真心使然,繁虑如此连我自己都忍不住一笑。

    我怕珉煜注意,顺势化作清濯莞尔,婉声道:“皇上早些休息吧,这奏折每日都有,怎么批的尽呢”

    他微微一笑,抬眸望我,温声道:“那你说,做什么?”

    他将我一把扯入怀中,我伏在他的胸前,本想说话的却忽然不想了,只想享受在他怀中的片刻恬静,他将绑在我发梢的毛巾给极轻的松了下来,半根头发也未曾伤及,他随意的将玉坠子放置一旁,顺手便用毛巾开始轻拭我的头发,潺潺道:“这样大的人了,还这般与从前一样懒,连个头发都不愿擦干再睡,不怕往后得头痛病吗?”

    我望着他精致的侧面不禁有些失神,温声道:“这灯也快灭了,便早些歇息吧”

    他微笑着极听话的将奏折放置一旁,我乖觉的替他更衣,动作娴熟,不负我多日对着衣架子刻苦练习,我们缓缓睡下,就在这时灯“吧嗒”一声灭了,泼天的明黄终究化作一室漆黑。

    他紧紧拥着我,在我耳旁低声细语:“姒兮,我终于寻到你了,为何?你为何不在你侍寝那晚便告诉我你是谁”

    我咬了咬下唇,他的温软之语旁敲侧击着我摇摇欲坠的最后的一道防线,可是我强稳心神,依旧泠然:“臣妾万死,冒名顶替”

    他的心大抵一凉吧,我也不想这般伤他,可是往往欲擒故纵才是王道。

    珉煜环住我的身子的臂膀不禁一松,他木然片刻,终究将我的身子环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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