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程客套后说，咱美人湖老户人家，谁家不是上千上亿，你看你家，四壁如洗，穷的叮当响。你守着宝地受穷，捧着金饭碗要饭。当年，你要不是讲死理，你对象年轻轻的会被饿死？

    这话让谢老太太既恨又恼。那年大旱，颗粒无收，谢老太太也是揭不开锅，男人饿的走路摇晃，女儿饿的皮包骨头。那年，南方有船队在美人湖靠岸，押运的官儿人家唤作科长，张程陪他在风流街逛街溜达。那科长看中了谢老太太的姿色。张程心眼来得快，经过讨价还价，只要谢老太太跟科长相好一回，科长可给美人湖村一千斤大米。天哪，当年这可是天文数字，别说是一千斤，就是一粒米也能度三关啊。

    张程去做谢老太太的工作，嘴皮磨破了，好话说尽了，也都下跪了，谢老太太就是口中念念有词，一言不发。谢老太太让逼急了说，天堂里没有婊子，咱美人湖女人美如玉！

    张程知道再费工夫也没有用，回家做了老婆工作，那科长很满意，因为张程老婆是地道的美人湖女人，细皮嫩肉，出水芙蓉，比谢老太太又年轻，美人湖人有笑贫不笑娼的风俗。小科长没有食言，美人湖村家家户户分了大米，唯有谢老太太家没有给一粒。那年，谢老太太对象活活被饿死了，她带着女儿谢云到南方讨饭，才保了性命。

    张程自知话语闪失，忙改口，咱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宅院，日本人要出5个亿购买，你留着它干啥？

    谢老太太说，国要有国格，人要有人格。俗话说，田地边不让人，老婆孩子不让人！大道理你比我知道得多，你咋变成这个样呢？

    张程皮笑肉不笑地说，现在是转型社会，转慢了就被时代淘汰了。例如咱这“人”吧，不是有人说了，“男人女人化，女人小孩化，小孩宠物化，宠物贵族化，贵族痞子化，痞子玩文化，文化商业化，最怕脑僵化！”后一句是他自己创作的。张程也不是过去的“大老粗”了，环境塑造人。他也学会了打文化的牌。

    谢老太太气愤地说：你这是流氓文化！

    张程嬉皮笑脸地说：咱上一代都开春院，在你眼里就是下贱了？这是我们镇上的风俗传统，说的时髦些，是个职业。你看南方城市，遍地风流女。大学教授相互换妻，一个贪官就有上百个二奶情人，全乱套了。咱恢复春院，起码可以减少强jiān犯，是为社会治安做贡献！

    谢老太太沉痛地说：我是过来人，那不叫职业，是一种旧社会遗留下来的毒瘤，伤风败俗，害人害己。再说了，日本人租赁英烈园和我的荷花院，不是搞正当营生，是在毒害我们！

    张程挤巴下老眼，说：咱要监督他，不准他胡来！

    谢老太太用坚定的语气说：日本人提的条件我看了，绝对不能答应，谁答应了就是罪人，上帝是要惩罚他的！

    张程苦笑笑，转了话题，我这次派谢云带团到美国、泰国、香港去考察，回来后她会给你做工作的！

    谢老太太口齿清楚的说：谢云不会改变观点的，就是她变心了，帮你说话，可我是不会任由你们这样做的！

    张程只好站起身，临走时说：你左右不了大局。没想到你是个绊脚石、老左派！你睡不醒，太阳照样升起！张程历来都是先礼后兵。

    张程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走进了灯红酒绿，五彩缤纷的街市。

    谢老太太气得几乎昏了过去。破旧的宅院里，只有堂屋亮着微弱的灯光，在这繁华的世界里，绝对“鹤立鸡群”。

    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地痞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