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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为人类的生命短暂,长呆在一个地方无法拓展更多的见识,所以他不会让徒弟留在自己身边太久。

  诛心剑不喜辩驳:“随你。”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词汇,当云澜看见太阳照射到瀑布的中心点时,可以休息了,她没有觉得松了一口气,反倒觉得尚有余力。

  云澜完成任务后,疏松活动筋骨,“我开始期待之后的训练了。”

  诛心剑:“你欠虐是吧。”

  云澜否认道:“诛心,不懂意思不要乱用词汇。”

  诛心剑:“那我换一个。”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云澜道:“这句话很不错,孺子可教。”

  诛心剑:“我等着看你的成果。”

  “不会让你失望的。”

  黄昏时分,星霜寒手提着食盒回到茅草屋,见到的是这么一副场景。

  云澜正围着整个茅草屋绕圈走,停下至一处时,用食指指节抵着下颌。随后又自顾摇了摇头,然后眼睛微眯双手手指进行比划,似乎在自言自语。

  诛心剑在有外人的时候,便隐匿了剑形,这是他和善神之间的约定,除非她主动求助,或者性命迫危之刻,不能轻易出剑。

  她想干什么星霜寒不知道,但猜测或许和自己的房子有关系。

  “徒弟,饿了吗?”

  云澜听到声音一转头,是一个白衣男子提着东西一脸微笑地,朝她走来,毫无违和感地,云澜迎过去直言道:“师父你终于回来了,我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嗯?”两人靠近,云澜嗅了嗅鼻子,肯定道:“饭菜的味道,是花楼的,师父你果然去了。”

  星霜寒愣了一愣,“你昨天都没进去,如何分辨是哪里的饭菜,鼻子有这么灵?”

  云澜接过食盒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我才更加奇怪,哪有人去花楼专心吃东西的。”

  星霜寒难得起了贫嘴的心思:“有啊,我不就是。”

  进入屋内,云澜将食盒打开道:“是一份的量,师父吃过了。”

  “嗯,专门留给你的。”星霜寒懒懒坐下道:“为师去见了一个朋友。”

  “清蒸鲈鱼,酱汁菇。”云澜道:“师父,我们见面没多久,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哪些菜?”

  星霜寒道:“我不知道,挑一些大众口味的。”

  云澜开动,夹了一片鱼肉咀嚼道:“师父还挺聪明的。”

  星霜寒:“听着你的夸奖,我怎么就开心不起来呢?”

  “味道如何?”见她吃的神情并无不适,星霜寒放心问道。

  “还不错。”

  星霜寒:“……”就这样?怎么和花韵的语气差不多。

  云澜随口道:“师父,你今天又叫了姑娘跳舞吗?”

  “嗯。”

  “是看人跳舞好下饭,还是……”云澜道:“师父,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和她们睡了吗?”

  “……”星霜寒应该庆幸自己现在不是在喝茶,否则必定一口喷出。

  “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问出这种混账话?”星霜寒决定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徒弟,板起面孔道。

  “切,如果不是我的爱在白城,要是成亲了,我的子孙后代哪一个不比您大。”云澜扒完最后一口饭,含糊不清道。

  星霜寒右边的眉尾轻挑,他自认为听力不错,看来这个徒弟来历不小。

  “云澜,今天你坚持多久了?”他问及给徒弟布置的功课道。

  云澜擦了擦嘴,收拾碗筷:“一秒不差地,完成了任务。”

  星霜寒:“嗯。”

  云澜盖好食盒,酝酿了一会儿腹稿道:“师父,你家产有多少?”

  “问这个做什么?”这个徒弟带来的意外太多,他一时没缓过神来。

  云澜循序渐进道:“看师父的开销,感觉是不缺钱的。我想以后我来做饭吧,但是……”

  她看了看房间大小,“这里太小了,我想重新拆了,给它改装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不等星霜寒是否同意,在他瞪大的双眸中,云澜掰着手指细数自己的计划。

  云澜:“首先是两个房间,师父一间,云澜一间。然后是一间书房,一间厨房,厨房最好和住的房间区分开来。一间待客厅,可以吃饭,也可以接待客人。这样就不用去花楼破费了,师父你觉得我这个计划怎么样?”

  凭良心说,星霜寒颔首:“很是详细。不过…”

  云澜对手指担心道:“是因为银钱不够吗?”

  “银钱不是问题,你就是把整座山铲平了我也没意见。”星霜寒道:“不过,你该不是因为昨夜外宿而蓄意拆房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徒弟呢,”云澜承认道:“确实有一点,如果住的房间够用的话,我就不用外宿了。毕竟我是徒弟,你是师父,总不能和你抢床睡。”

  “歪理还一套一套的。”星霜寒伸手道:“详细图纸拿来。”

  云澜展颜一笑,早有准备,自袖中取出一份图纸递给星霜寒,上面画的很细致,还有密密麻麻的数值与注明小字。

  “师父,给你看看。”

  “我不看了,”星霜寒观之头疼,收起图纸道:“你不做匠师真是屈才了。”

  云澜没有过分自夸自己的才能,认真道:“我出智和图纸,师父你就负责出钱和出力。这份图纸过于理想化,具体实施还是要看各位匠人大师,因地制宜。除了房间的数量固定,其他监工就有劳师父您费心了。”

  看来这房间不改造是不行的了,生平第一次收了个拆家的徒弟,星霜寒感慨良多的同时,提出疑问道:“那动土开工的时候,我们的衣食住行怎么解决?”

  云澜眨了眨眼睛,有理有据道:“以前师父没遇到我的时候,不也是没有常居此地。平时如何现在依旧如何,我呢这几天就继续练习扎马步,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星霜寒:“……”

  他发现对上这个徒弟,他想在说话上取得优势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那就先拆了再说。”星霜寒是个十足的行动派。

  不等云澜再说什么,星霜寒凝集内力,脚一跺气波一震,整个茅草屋即刻呈现倾斜崩塌的状态。

  “嘎吱”,是房梁断成了两截。

  “咔嚓”,是支柱在寸寸断裂。

  “轰轰”,是失去了二者支撑,屋内快要崩塌的前奏。

  云澜与星霜寒对视一眼,随后一致朝门外奔去。

  星霜寒什么也没带,云澜则下意识地抓住了食盒,这个可是要还的。

  在茅草屋全然变成废墟之前,两人安然逃出。

  云澜道:“师父。”

  星霜寒眉目不动:“嗯。”

  “你这么积极地拆家,都等不到明天,其实是你自己早就想换了它吧。”

  云澜抱着食盒,视线转向让房屋倒塌的始作俑者。

  星霜寒道:“云澜啊,你这是在倒打一耙知道吗?”

  “不知道。”不是她的责任,坚决不背锅。

  云澜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那师父你今天晚上住哪?”

  “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星霜寒说着说着,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冲动毁房的举动了。

  云澜道:“师父你是不是被我反常的表现给吓傻了,变得这么文艺。”

  “说的什么话。”

  星霜寒不得不承认,第一主观误导人,当初看这小姑娘面善乖巧,没想到她实际顽则顽矣,一点智慧凝心。

  师徒二在漫天星光下静立,过了一会儿,星霜寒开口道:“你一直抱着食盒做什么?”

  云澜不假思索道:“吃饭的家伙不能丢。”

  “有点道理。”

  云澜道:“师父,我们要在这里保持站立的姿势多久?”

  星霜寒:“……”和傻徒弟呆久了,果然傻性会传染。

  最后星霜寒提出在龙飞凤舞留宿,云澜思量之后再三拒绝了他的邀请。

  云澜:“师父,明天我还要继续坚持扎马步,就不去了。”

  星霜寒:“二者并不矛盾。”

  云澜:“怕赶不及,减少了练习的时间。”

  星霜寒:“无妨,为师有一匹千里良驹。”

  云澜:“我认床。”

  她这些搪塞的话,令星霜寒不得不想到另一种可能:“云澜,你是不是对花楼这个地方,有不适的排斥感?”

  云澜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星霜寒猜测道:“是因为你讨厌她们?”

  云澜失笑道:“师父你想多了,我要是讨厌他们,就不会吃你带回来的饭菜了。”

  “那是为什么?”

  云澜对事不对人道:“有部分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深陷泥潭,或许他们等待解脱,又或者自甘堕落,自得其乐。”

  星霜寒没有打断她的话,静静地听着。

  “而有选择的人,应该洁身自好。尤其我是女孩家,不到必要时刻,我想能不去还是不去了。”

  星霜寒抱胸道:“这就是你看到花楼想溜的原因了。”

  “算是吧。”除了这个,云澜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救她们于水火之中呢?”星霜寒起了谈兴。

  云澜把球踢回去道:“这个,就要问师父你了。”

  星霜寒恍然:“啊,我想起来了,你没钱。若是有这个条件……”

  他蓦然停止了假设,女子平静的眼眸,仿佛在告诉他,这个问题很愚蠢。

  答案云澜早就说出来了,有能力又能如何,不还是日子照常过么?

  似他一般,道理简单易懂,却未必适用于每个人。

  之后的一段时间,便是云澜对扎马步越来越得心应手,开始的腿部酸涩,过度的耗费体力,到后来的习以为常,余用巧力。

  起初星霜寒照常提溜着食盒每天给徒弟送饭,到后来依照云澜的要求,匠师们先建好了厨房,云澜便开始自己做饭了。

  匠师们与星霜寒吃过后赞不绝口,倒不是说云澜的厨艺有全国杰出的水平。

  而是一个厨师一种味道,食物材料一样,做法不一样,烹饪方式又不一样,火候等等。

  菜样繁多,让星霜寒每每期待下一道菜。

  龙飞凤舞的特色菜依据顾客的口味,已经固定不变,而那里大多数顾客,并不是单纯为菜肴而来。

  渐渐地,胖厨子失去了创新菜品的兴趣,手艺顶多保持不退步,只是少了最初的热衷。

  简而言之,一代大厨被不合适自己的工作给耽误了。

  所以到后来,星霜寒干脆便不在外面用餐了。

  “第一次感觉回家,是如此的令人期待。”星霜寒饭后感叹。

  不到三个月,房间都建好了。虽然不是全然按照云澜的布置动工,但总体来说,她很满意。

  “这样就像有人情味的家了。”

  云澜在房子完成后迫不及待地参观,还有布置采购家具,写在清单上,之后一并交给星霜寒实施。

  数天后,一切步入正轨。

  星霜寒通知云澜不用继续站桩了,他抬起手示意道:“云澜,把手伸出来。”

  “好的。”

  星霜寒纠正道:“右手。”

  “哦。”云澜收回左手,伸出右手到他面前。

  星霜寒分出修长有力的三根手指,指腹轻轻搭在云澜的手腕上。

  “师父,收效如何了?”云澜问道。

  星霜寒微微一笑:“进展不错,在我想好接下来的训练之前,你可以轻松几天了。”

  说着,他拿出一锭银两递给云澜,大约二十两,“这是师父给你的,省着点花。”

  富有是一回事,给多少是另一回事。

  云澜双手接过:“谢谢师父。”

  星霜寒一副很大方的样子:“下山去吧,想买什么买什么。”

  云澜想了想:“我大约要逛到很晚才回来,今天晚饭就有劳师父自力更生了。”

  星霜寒倒不是烦恼这个问题:“嗯。”

  于是云澜拿着银两,兴高采烈地下山去了。

  这是她在此地,第二次接触外面的世界,自下凡来到闹市那天起算。

  嗯……买点什么好。

  微思索之后,她想到了要买的东西,就算是借花献佛吧。

  眼看着云澜的身影完全自视线中消失,星霜寒才把弯起的嘴角放平。

  在云澜手腕诊脉的结果,实在让他高兴不起来。

  与云澜的理解有所差异,扎马步与站桩的训练,并不只是单纯的巩固下盘,更多的是为了结体聚气。

  星霜寒及时授意徒弟停止站桩训练,并不是说云澜在这方面有所成就。

  真正的原因是,过度使用此种训练,后期易致下盘僵死,适得其反。

  “怎么会这样?”星霜寒不由叹气。

  虽说以云澜现下的年纪,习武成才已然晚矣,但也不该在扎马步与站桩坚持不懈,持续三个月,一点结体聚气的迹象也没有。

  丹田处空浮,无法停聚内力,是学武者的大忌,这种情况极少有,出现了基本上可以告别武林。

  要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个内力深厚的武者,将自己的毕生功力尽数传功,武者施行此手段后必会成为废人,与武学无缘。

  此为一命换一命的原理,星霜寒想了想,现在的他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而且即便他和云澜都同意了,三年后他与花韵的约定终究是无法实现。

  得知真相后的花韵,对上经验不足的云澜,和他这个累赘……星霜寒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后果不堪设想。

  还是另寻他法吧,实在不行,再说…

  而此时来到热闹的街市,对比山上的清净宜人,云澜刚开始还真有些不适应。

  她发呆了好一会儿后,想起了自己下山的任务,买东西。逛了几家摊贩,没有看到想买植物,倒是经过一座酒楼时,云澜察觉到了一道视线,目标很明显,就是自己。

  云澜凭着感觉仰望而去,一名容颜清俊的男子,狭长的眉眼,挺直的鼻,轻薄的嘴唇,衣裳露出的部分是纯黑色的,正在酒楼三楼靠窗看着她。

  二人目光对接,谁也没说话,周围吵闹,就算说了也听不见。

  云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看着自己,但能肯定的是她的记忆中,还没有遇见过此人。

  她不认得他,他却识得她。

  过目不忘,花韵的脑海中浮现属下提供的各种讯息,从印象中一幅画像搜索出女子的来历。

  她没有来历,凭空出现一般,后被星霜寒看中,用计收为徒弟,纵容教导。

  仰望太久脖子酸,眼睛也忍不住不眨。等等!黑色,白色。云澜恍然大悟,自言自语:“看起来很像是,师父口中的好友。”

  算了,不关她事。云澜收回目光,继续寻找东西。

  花韵眯了眯眼,他看到的唇语是,自己被她认出来了,也就是说,是时候双方徒弟见个面了。

  山上瀑布斜对面的房间,星霜寒闭着眼睛,悠闲地卧在躺椅上,晒太阳享受温暖的光线,突然间他打了个寒颤。

  人没醒,他翻了个身,似乎在梦中嘟囔着:是不是云澜又调皮了。

  当个负责任的师父,也挺不容易的!

  多亏了扎马步和站桩的训练,云澜已经逛了一个上午也没觉得累。

  前面提了,仙法被封印,飓风刹水按兵不动,就一个自愈体质,实际善神和人类唯一的区别就是灵敏度很高,其他无异。

  不做到如此地步,下一个被冠以肆意使用仙术罪名,被诛杀的就是她。正好给了天帝把柄,而且大道之主也不会轻饶的。

  善行者,世出其一,不是说着玩的。

  突然,迎面急匆匆走过来一个人,差点和云澜撞上,在已有认同者的前提下,云澜成功躲开了,嗯…似乎不只如此。

  云澜转身,一手臂微微扬起,看着那人没有道歉的样子,没入人流之中,再也看不见背影。

  云澜:“……真是危险,差点就…”

  一人快步走了很远,远避人群,在一处寂静阴影处才停下,左右看看无人经过,放心自怀中掏出一张……纸条。

  那人愣住,银票怎么变成白纸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