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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叶河清第一次见到云蔚,其实是在平都最大的瓦舍,她的一个朋友是这的琴娘,手上长了鱼休子,她便来顶替几天。

  莺歌燕舞,满楼红袖,男人倚红偎翠,女人嬉笑怒骂,红裙溅酒,空气里都弥漫着奢靡的气息。

  她端坐帘后试琴,门外突然喧闹起来。

  有一群贵公子模样的年轻人进来了。

  “恩平第一次来吧?怎么样,长见识了吧,这儿的女人都是千娇百媚,柔情似水,保管让你心猿意马,一逞雄风!”

  “是啊是啊,你整日里就知道乖乖的在军中练武,面对一群糙老爷们,人生还有什么乐趣,不如及时行乐。”

  一阵哄笑下,人群中的那个男子被簇拥着进了大堂来。

  鸨母路带香风,眼含秋水,巴巴的跑上前去,“这位郎君,要素菜呢,还是上荤菜呀?”

  那男子被鸨母露骨中又带着隐晦的话弄得有些局促,半晌才吐出,“喝花酒。”

  却不料招来了一阵哄笑,就连叶河清都忍俊不禁。

  “唉哟喂,我的爷,您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别吓坏了人家妈妈,喝花酒的男人从来不说自己是来喝花酒,来来来,我教教你!”

  旁边的人搂过两个姑娘,对着那鸨母眨眨眼,“陈妈妈,给我把楼里最漂亮的姑娘都叫出来,好吃好喝的陪着,今儿的酒,要十年的桃花酿!”

  鸨母笑得合不拢嘴,羽扇一扫,“哟,江小爷,今日怎么这么大手笔啊,这位,可是什么贵人?”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只要知道,这位大爷是如今平都最炙手可热的贵人,能来你这里就是蓬荜生辉,还不好好的伺候着...”

  几个人笑闹着往雅间去,叶河清也收敛心神,素手调琴,一段《良宵引》弹得行云流水,她打打哈欠,这些曲子她睡着也能弹。

  行至楼梯的云蔚却突然停下了,回头看向台上那纱帘,好像有什么,拨动了他沉寂的心玹。

  旁边人拉他,“恩平?走吧。”

  云蔚摇摇头,依旧盯着那里,“你们去吧,我就在此处。”

  “诶?你...”

  还不等别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来到堂中,在近处的一张桌前坐下了。

  “姑娘曲中清冷,不适合弹《良宵引》,不如试试《鸥鹭忘机》。”

  叶河清手下一顿,抬眼透过朦胧的纱帘看去,只见是一位丰神俊朗长冠高束的郎君,面容俊秀胜过她见过的任何男子,极认真的看着她。

  她嘴角微微上扬,这不是刚刚那个二愣子嘛,手下却换了调,一曲《静观吟》缓缓从纤纤素手下流泻而出。

  云蔚的眼里露出惊艳来,她果然,适合这样的曲子。

  “郎君可要来点酒,要不,奴家叫几个姑娘过来...”鸨母试探着问。

  云蔚抬手止住她的话,缓缓说,“劳烦沏壶茶来。”

  青楼里喝茶,这人真是奇了,鸨母摇摇头,下去给他上了一壶苦茶。

  就这样,一整晚,云蔚一桌一茶,端坐在台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纱帘后那个模糊的倩影,她弹了一晚上的琴,他喝了一晚上的茶,虽然静默无言,可透过绣满帝女花的纱帘,有些情愫和宿命,已经悄然来临,让人避无可避。

  过了几日,正在教坊中的叶河清听闻,有人替她的那个好友赎了身,当天夜里就抬进云王府去了,原来那日,那个一本正经傻乎乎的男子竟然是云家的云王,大靖最年轻的将军,云蔚。

  整个平都的女子都在羡慕那个一朝飞上枝头的青楼女子。

  叶河清心里有些堵,但思及自己的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哀伤的,这件事如鸿毛过水,再无痕迹。

  一年后,仲秋宫宴,叶河清受邀入宫。

  她依然坐在纱帘后,垂眸安静的弹琴,周遭的达官贵人,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她置若罔闻,等无意间听到云王大败龟兹,今日正好回朝,却忍不住漏点了一徽。

  不过是应景的曲目,她在歌舞后的纱帘处轻轻抚琴,不料几丈之外的云蔚却突然脸色剧变,忽的站起来,几步越过人群向这里走来。

  纱帘突然被挑开了,漫天的灯火照亮了她惊慌失措的脸,她也第一次,看清楚这个男人,他的眼睛,璨若星海。

  云蔚拉起她,眼里闪过惊喜,“你叫什么名字?本王一直在找你。”

  “我...我...我叫叶河清。”她平日里的高傲冷清,在他的面前突然就不见了,只觉得他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火辣辣的,让她什么都来不及思考了,只有一颗心砰砰的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