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你房间的正上方。”浮生的两只手在她周围虚虚地围成一圈，以防她愣神掉下去。

    “啊，对，我自己爬上来的。”说着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想上来晒晒太阳，没想到晒困了……”

    如此美丽的阳光，一直晒着不困才怪。

    绾绾已无言以对，坐到旮旯里等着这两人下来。她明白，公主有话对叶公子说。

    看到这样的长歌，浮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索性等她清醒再说。片刻功夫，长歌四处向看了看，然后低下头对手指，“浮生，你……还生气吗？”

    ——浮生，你就是个坏蛋……

    ——浮生，你……还生气吗？

    浮生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冲撞着，不知是什么从心头流过。他对自己说，叶浮生，长歌可是公主，无论她怎么对待你，都是天经地义；可她如此地好，你还怪她，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浮生？”长歌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迟疑了一下，浮生伸出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这才开口道：“我没事，是我不好。”是他无能为力，把一腔压抑发泄到她身上。

    说到底，若是长歌娇纵些，他恐怕每天都会很烦，哪来时间练武？如果不是长歌，君上哪里会给他配最好的兵器？

    每次教长歌防身术，她都学得极认真，一点不怕吃苦。这是其他公主所不具备的性格。他还想让她怎么样？

    他没有资格让她变成别的样子。

    长歌见他脸部线条放柔和了，她才欢呼一声，扑到他怀里，“浮生最好了！我好喜欢你！”

    绾绾差点头磕地上去，浮生却只把它当作戏言。

    小公主喜欢的人，怕是用两只手都数不清。

    *

    修堤银两被劫一案交给了太子东井岚和丞相郑维语，东琛得以有了点空闲时间，由此他说要见见公主长歌，被告知她近日迷上了乐器。

    东琛听闻长歌跑去学琴，乐了，几年前为她找了极好的琴师来，她却是不愿学。如今呢，自己巴巴去找别人。

    同时他也很纳闷，防身术学得好好的，怎么有了学琴的想法了？总管说：“长歌公主不仅报了学琴，而且丢下的课程都补上了。”

    这下东琛意外了，不过是几日未见，他的小公主就转了性子？他脸上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道：“走，去琴艺馆，孤要去看看长歌学得如何。”

    琴艺馆外，浮生眯着眼靠在红漆柱上，视线随着长歌手指的移动而移动。那日过后，长歌待他态度如初，但就像他所请求——不，要求——的，她不再黏着他。

    习武正常，之后休息片刻，她便跑向琴艺馆学琴，接着是棋艺、书法……她竟选了七八种，每天都排得满满当当的。

    她终是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浮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自是不必说，而忧……长歌这么看重他的想法，君上迟早会知道她变化的原因。

    到那时，恐怕君上要他永远留在长歌身边的决心就更加坚定了吧。

    可他不甘。

    他的人生，怎能由别人左右？

    哪怕那人是君上，也不可以。除非是他心甘情愿。

    “怎么站在这儿？”带着君威的声音传入耳中，浮生有如大梦初醒，立刻转身行礼：“卑职见过君上。”

    东琛心情好，又急着见长歌，就没顾得上浮生，只说：“你也随孤进来吧。”因此忽视了浮生那困顿的表情。

    可能长歌真的没有学琴的天赋，几日下来，一个音都弹不准。她骂自己是笨蛋，而先生和绾绾则一起劝她放轻松，并说天底下没有完美的人，有缺陷很正常。

    只是长歌是那种选了就要认真学的人。她不愿相信自己连琴艺第一层都达不到，所以愈加勤奋。

    然后愈感挫败。

    长歌郁闷了，打算听听琴姬们弹的乐曲，以此决断到底是继续学下去还是放弃。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婉转清幽的歌声配着琴音，使得听曲人入戏太深。

    长歌都不知道是何时换了歌曲，只感觉这如同天籁之音。她暗赞：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长歌静静地听完，最后说道：“这一曲唱得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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