姞危仿佛失去所有力气。

    杀？

    拿什么杀！

    姜尘泪水潸然，默默从身后抱住了他，依稀能感到，姞危身体的颤抖。

    夜凉如水

    这个夏日的夜晚，真的很冷。

    愤怒，不甘，却无能为力。

    似乎可以听见亲人哀鸣，可以看见一颗颗头颅滚落。看见男子被鞭笞，女子被yín辱，孩童被残杀。

    若有史书，只会轻飘飘一句：“狄人破姜部，掳民而还。”

    二人就那样抱着，一动不动，直至雄鸡唱白，泪水流干。

    他们都一夜未曾合眼。

    掳掠整整持续了三天，哭声和惨叫也持续了三天。直至三天后，狄人满载虏获，鼓歌还军。姞危和姜尘，才敢出来埋葬亲友。

    一具具死尸，一名名熟识。遗音犹然在耳，面容却成了狰狞。

    姜人部，无一人得好死。或劈头，或烹煮，或乱刃穿体，砍斫四肢。衣服多被扒了去，血泊中，死尸赤身裸体的扔在那里。一任蝇孽丛生，乌鸢啄肠，豺狗争食。

    姜人并不惧死，认为人死归于大地，才是最好的归宿。但姜人惜葬，认为死无以葬，会令魂魄在九泉不安。但姜人惜身，认为残肢而死，会令魂魄在九泉煎熬。

    纵不惧死，奈何死也受辱。

    至于姞家，区区百人之数，亦逃不过干戈无情。

    姜允二人，不断赶走乌鸢豺狗，收殓尸体，拼凑残躯。饶是三天来流干了泪。可看着亲友如此凄凉，还是忍不住枯眼泪流。

    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

    整整五天，尸体不过收殓一半。剩下的，都被野兽啃食殆尽。

    唯一的好消息，是没发现至亲之人的尸体，想来，应该被抓，或是逃了。

    天炎地热，腐臭漫天。

    连日劳累，加上尸体瘴气，使二人同时病倒。一脸黑斑的躺在病榻上，相视默然。

    他们何尝不知，尸体处理不及，会产生瘴气。人畜染之，易生疾疫。

    但地下的，可是亲人，如何能够不管。

    姞危苦笑的看着自己双手：“可惜只能疗伤，不能治病。”

    疾疫太重，只好等死。

    一匹骏马，载着名青衣女子，自地平线疾驰而来。她腹部受创，面色苍白，身子低伏，紧紧贴靠马背。

    简单包扎，并不能阻止鲜血渗出。

    见有人家，女子忙翻下马求救。

    空屋无人，唯有空气中弥漫的刺鼻尸臭。

    女子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水北，屠戮。我误打误撞的，不会来到姜人部吧！”

    腹中饥馁，只好强撑伤躯，寻找食物。才开两个门，却有男声从身后传来。

    “妹儿，找啥呢？”

    女子急忙回头，用脚轻轻瞪开房门，蹙眉道：“你们什么人！”

    衡庐中，姞危与姜尘半卧在床。见女子进屋，冷笑一声道：“看你服色，是狄人吧！怎么，刚把姜人杀绝。转头就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