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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

    姜周梦到了傅玉延。

    这没什么好稀奇的,从申卡逃离后,她每个晚上都梦到傅玉延。

    他就像姜周身上一块坏死的骨头,始终丢不开,只能如影随形,在夜深人静中一遍遍地提醒着姜周从前的一切,她都没有资格忘却。

    可是这一次,神奇的是,她梦到的不再是倒在血泊中的傅玉延,而是梦到了那条怎么也走不到的尽头的长街,和在长街的尽头的傅玉延。

    她诧异不已,因为她突然发现,八年过去了,即使她还能清晰地记起这条长街的种种细节,却忘了年少时候的傅玉延究竟长什么样。

    而姜周之所以还能在梦里知道他是傅玉延,只是因为那盒红彤彤的旺仔牛奶。

    年幼的自己停下了脚步,就这样仰着头张着嘴巴啜着不干净的手指,流着口水盯着傅玉延。

    小姜周实在是太饿了。

    对于幼年的她来说,即使是饥一餐饱一顿也都是梦里才有的事,她长时间出于挨饿的状态,明明已经十二岁了,却因为营养不良,长得跟七八岁的小孩一样高,又因为平时没人跟她讲话,没受过教育,人就更加呆傻了。

    呆傻到看到一盒牛奶就能让她走不动道。

    其实小姜周没想过喝小哥哥手里的旺仔牛奶,她知道食物是宝贵的东西,没有人会把食物给他。只是这个小哥哥长得太好看了,微翘的眼尾像是能勾走人的魂,嘴边还有小酒窝,啜着吸管时,那小酒窝就会出现。

    她的生活里是见不到这样好看的场景的,所以她想要多看看。

    可那时候,傅玉延的脾气真的非常差劲,他恶声道:“走开啊,傻子。”然后把手里的奶盒向小姜周扔了过去。

    因为小姜周在家里常年被这么对待,所以她没有办法判断出傅玉延是讨厌她的意思,只觉得这是正常交流。

    于是她非但不怕,还捡起了地上的奶盒,用手把盒上爬着的蚂蚁拍掉,小心翼翼地递给傅玉延:“小哥哥,你的东西掉了,里面还有好多,不能浪费,浪费了要被爸爸骂的。”

    她的肚子很可笑地适时响了一下,傅玉延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

    小姜周的家庭在即使混乱无比的长街也很出名,傅玉延常年混在那里,也是听说过的,所以他奇怪地问道:“你家,还轮得到你浪费粮食?”

    他本意是嘲笑小姜周,可小姜周是听不出来的,她老老实实地道:“不浪费的,我吃很多的,爸爸老是说我吃太多了,要养不起我啦。”

    她那时面黄肌瘦,拿着奶盒的手指上面丁点肉都没有,只有一层皮包着,跟鸡爪似的,很难看。那种难看和五官天生的畸形不同,而是贫苦岁月和不公的命运磋磨过的痕迹,很容易让注视的人猜到那些惨无人道的遭遇。

    傅玉延把脸移开:“掉在地上脏死了,我不要了,你拿去扔掉吧。”

    他跳下两级青石垒起来的小高台,预备扬长而去,却被小姜周拦住去路。

    她的眼神都直了,勾勾地盯住奶盒,却还记得乖乖地问傅玉延:“那小哥哥你不要的话,我能喝吗?”

    傅玉延像是没料到会被这么问,他愣了很久,然后说:“这东西掉在地上,蚂蚁都爬过,你不嫌脏啊?”

    小姜周摇了摇头。

    傅玉延道:“我喝过的东西,里面有我的口水,你喝的下去?”

    小姜周接着摇头,她的目光太坦然了,像是在悄无声息地问,为什么不能喝呢?这个盒子里还有那么多的奶。

    傅玉延沉默了会儿:“那行,你当我的面喝完。”

    他觉得小姜周肯定喝不下去,傅玉延虽然也是混在长街上的人,可他和长街不是一个世界的。他家里有钱,即使在乱世,也从来不用担心饿着肚子,出门在外甚至还有车坐,有仆人伺候。

    所以,即使他早就听说过小姜周的遭遇,但他仍不能很好地理解那些痛苦。

    直到小姜周当真他的面,把那盒奶喝光了。

    他们再一次的相遇,是小姜周在被她的父亲折磨的时候。

    江父用一根狗链拴住了小姜周的脖子,把她吊在门口,又一边骂她一边扒她的衣服。

    那些都是很脏的话,小时候的姜周听不明白,她只能在一边辱骂中,一边哭着思索最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招来江父如此的愤怒。

    后来等到长大了,姜周才理解了。她的父亲在分化之前,曾和一位女性坠入了爱河,结果两人都分化成了omega。

    年少无知的他们觉得自己能为真爱抵御住信息素的诱惑,两人为此不惜私奔离家,一边打工攒钱买抑制剂,一边构筑爱巢。

    可他们总是攒不够买抑制剂的钱,即使攒到了,黑市上流通的抑制剂效果也不好,多打几次就免疫了,而发热期总是如期而至。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双方悄无声息地出了轨。

    两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同床异梦,一面享受着出轨的乐趣,一面又要唾弃自己的放荡并且独自咽下对伴侣的愧疚。更加可怕的是,他们发现,即使他们用上百般手段,再也不能互相满足彼此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