琨无双手交叉插在袖管里，看着深不见底的阿姆河。

    “据说在不可考据的久远时代，阿姆河也曾是灵脉一般的存在。不知从何时起，灵气枯竭，阿姆河虽然也还是保存下来，但已经成为了亡者的渡河。”

    他神色严肃坦然，c0914看了看他来时的地方。

    “别插队。”她无情地指出。

    琨无推墨镜的动作一僵，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队伍，走到了角落里的石壁处。

    队伍后面的人还在等着，见她这边停留的时间过长，都纷纷奇怪地看了过来。陆眠接过她手里的烛灯，和自己手上的一同放进了水里。

    河灯被水流推动着，跟着前方的大部队飘向远方。

    他们走到琨无附近，为后面来的人让出河边的位置。

    “这些灯能够为迷途的灵魂指引归家的路。”琨无说。

    等队伍最后的一个人放下烛灯，河面上的灯火已经形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

    火龙燃得正旺，进入黑洞的头部升起了几道白烟，白烟越来越多沿着火龙上空飘了过来，然后在尾端转了两圈后凝聚成了两个白色的人形。

    人形在龙尾上停留了一会儿，仿佛在与岸边的人们做最后的道别。

    不过五息时间，人形渐渐消散，白烟也逐渐消失在了空气中。刚才疯狂燃烧自身的烛灯骤然暗淡下来，阿姆河的水流速度变快，推着它们进入黝黑无光的深洞。

    直到最后一盏烛灯消失。

    岸边留下的人群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来的时间已经稍晚了些，并没有在人群中看到徐先生一行人。等了没多久，时间接近凌晨一点的时候，剩下的人也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戴着墨镜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的琨无左右扭了扭脖子。

    “啊……时间刚好。”

    他仰起下颚指向阿姆河：“矣藤就生长在阿姆河底，平时一直沉睡着，点灯送行结束后它们会苏醒过来，吞噬河水中的残余力量。在这段时间，它们会露出弱点，刨开表皮取出它们的筋就可以了。”

    陆眠脱下外套，卸下身上多余的东西：“我明白了。”

    “十四，借用一下你的剑。”

    c0914按住他的手：“我去。”

    “这是为了修我的手，是我自己需要去做的事情。况且……”

    他无奈地看着她：“你不是很讨厌水吗？”

    琨无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视：“你们有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之后，矣藤就会进入睡眠状态，睡眠状态的矣藤外壳坚硬无比，无法再以外力破开。”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张嘴打了个哈欠：“错过这次，就要等下次送行的时候它们才会醒来了。”

    下次送行……就是下次有人死亡的时候吧。

    “我不会有事的。”陆眠认真地保证道，“相信我。”

    留在岸边的剩余烛火还未熄灭，漆黑的眼眸中映着微微烛光。

    记忆存储区中回放起在浮空城再次见到他的画面：满是血污的破败身体，一头银缎般的长发凌乱纠缠，仅剩的一只手倔强地抓着对于当时的他而言生还的希望。

    c0914松开了手。

    他虽然不再是那个明明胆小怕黑，却能扛着比自己还高的剑努力修行的绵绵，但他依然是好强且骄傲的陆眠。

    陆眠接过她的短剑，一头扎入了阿姆河中。

    河水黝暗不知深浅，银白色的发尾瞬间消失在水波中，如同一片不起眼的波纹被不断流动的河水吞没。

    在看不见他的一刹那，c0914就后悔了。

    阿姆河的水充满了浓厚的黑暗物质，一时间竟然看不清他的位置。

    在她盯着河面，情绪数值直线型攀升的时候，琨无走了过来。

    “我改主意了，朔月一到，你们就离开这吧。”

    他抱手盘坐下来，出声道：“还有整整二十天，希望你能够加快脚步超过我。”

    “我不想看到你们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被卷入别人的棋局。但我更不想因为你们两个人，令凌虚几百口人受到生命威胁。”

    “老树已老，凌虚的屏障支撑不了多久了。一旦有所泄露，来自法会的眼睛可能就会盯上这里。这小子的佛种早已是法会已知的消息，我不清楚为什么他之前一直没被发现，但我不能拿这个冒险。”

    他离家有一段时间，老树的状态自从他加入凌虚就一直如此，没想到这次回来之后它的情况比预想的差了很多。

    “很抱歉。”他说。

    c0914：“没关系，我们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无论是身为仿生智能还是机械宠物，漂泊无定的生活，她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