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昏昏欲睡之际，厉明洲的电话追了过来。厉明洲不等他开腔，便匪夷所思地质问：“你知道孔琢的新剧准备在哪拍吗？”

    “千阳大学附属医院，”宋新元猜到厉明洲打电话的目的，干脆利落地说，“你不用拦我，我已经跟孔导签了影视合同。”

    厉明洲气笑：“你明知道冯灯在那里还往那儿跑，你到底想做什么？别胡闹，去跟孔琢解约，违约金我来付。”

    “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请你别插手。”

    “宋新元，你是傻\/逼吗？你爸还有半年就出狱了，你给我老实待在长川，哪儿也别去。把你经纪人电话号码发给我，你想演什么戏，我帮你找资源，亲自给你投资都行。”

    宋新元没有立即回话，隐约听到了冯星河的声音。冯星河显然有点生气，“厉明洲，你提冯灯是什么意思，你骂元元干什么？这是他们和好的机会，你捣什么乱？你一天天的烦不烦人啊……”

    “你听错了，宝贝儿，我正跟客户商量事呢，你先去睡觉啊，乖。喂，赵总，我刚才的建议怎么样——”厉明洲那边传来关门的动静，似乎换了一个地方，接着斥责宋新元，连语气都变了回来，“你聋了吗？快把经纪人电话给我。”

    宋新元顺水推舟道：“哥，我只是想跟冯灯和好而已，省得大家见面尴尬，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表嫂的弟弟，从年龄来算，我还应该喊他哥。你别胡思乱想了，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吧。”

    “你以为我像星河一样天真？你如果还当我是你表哥，就立刻去解约。你这么多年都忍了过来，现在怎么想不开了？”

    宋新元静默片刻，以一种破釜沉舟的语气，坚定地说：“那是因为以前没机会。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你放心吧。”

    厉明洲当然不可能放心，抱着最后的希望劝道：“答应哥，别犯傻。你看，他总归是个好医生，没有辜负舅舅的栽培。过去的事谁说得清？你把恩怨放一放，至少活得舒坦些。舅舅欠的债，我们帮你还。”

    “有的人学医是为了救人，有的人学医是为了杀人。”宋新元冷然道，“你们不懂，我就是因为负着债才活到今天的。”宋新元说完挂了电话，顺手把厉明洲拖进黑名单，最后将手机设置成静音模式。

    他的房间终于安静下来。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回到冯灯身边，他简直有些急躁。他蜷着身体，神经质地咬住手指，把十根指头啃得又秃又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养成了啃指头的毛病，似乎是在他独自谋生以后，在无数个喘不过气的深夜里。

    渐渐地，某种渗人的声音传到耳旁，宋新元贴着墙角，仔细一听，原来怪声是他自己发出的。他翻过身想，厉明洲真不了解他，他不会蠢到做一些极端的事情。

    他只是想与冯灯产生瓜葛。

    隔日，宋新元在贾英俊的陪同下来到千阳大学附属医院。贾英俊将他送到门诊楼大厅内，假模假样地叮嘱几句便离开了，临走前拍了两张照片。

    不久，宋新元看到自己出现在《外科风波》官微号里，以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官微写道：“宋医生闭关开始。”贾英俊随即转发那条微博，说：“等待宋医生出关。”官微评论区的粉丝都期盼宋新元早日回归，宋新元倒希望闭关时间久一点。

    医院走廊里和候诊区人满为患，病人的抱怨声、孩童的哭泣声、护士的催促声等几乎淹没了宋新元。

    他戴好口罩和帽子，低调地坐在冯灯问诊室门口，看着每个患者及家属脸上的信任，听着他们感激的话，不停在心里反驳，冯医生不是好人，他坏透了，他穿上白大衣是为了收钱，为了名誉，他不值得你们尊敬。

    宋新元一直盯着开开合合的门，不经意间与冯灯隔着人群遥遥相望，随即发现冯灯站起身，向门外走来，停在了宋新元面前。

    然而，不等冯灯开口，就听广播里有人喊道：“紧急通知，急诊收到严重伤患数十名，请大外科的所有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主治医生、住院医生迅速赶来急诊楼——”

    冯灯皱皱眉，一句话没说便离开了。

    宋新元一直等到晚上十点，才看到冯灯的身影。冯灯好像刚完成一台手术，简单地洗漱过，头发湿漉漉的，有几滴水珠顺着脸部的线条滑到下巴处，透着几分性感。冯灯看见他后，停下脚步，从怀里取出眼镜戴上，才道：“走吧。”

    冯灯的语气里不见歉意，也没有或喜或怒的情绪。宋新元仍然坐在原位，吸了吸鼻子，意有所指地提醒：“冯医生，你没洗干净，身上的血腥味好重。”

    冯灯没有理会他，进办公室拿了一沓文件走出来，自顾自地锁上门，重复道：“走吧，你不饿吗？”

    “不饿，劳烦您给我指个回家的路。”他话音未落，肚子响了起来，在幽暗的夜里显得分外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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