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知道太子可能是惹事儿了，瞧皇上那神色就知道。

    索额图知道自己拦不住康熙，只能尽己所能地拖延。

    “皇上，皇上，慢点走，慢点走，小心脚下！”

    “皇上，昨日刚下了雪，路滑呀！”

    “哎呦，皇上，慢点，奴才年纪大了，跟不上——”

    康熙骤然驻足，转头瞪一眼索额图，气得抬手指了指他。明知道索额图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没真凭实据，又说不得。不然说出来，这老奸巨猾肯定不认。

    “给我闭嘴，再吭一声要你脑袋！”康熙警告。

    索额图马上捂住自己的嘴，默默跟上康熙。

    太子爷，三叔姥爷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但愿耽搁下的这一点点时间，能助你逃过一劫。

    二人行至毓庆宫门口，还不及进去，就听见毓庆宫内隐约传来琵琶声。

    康熙脸色顿时阴郁得可怕，一个箭步就迈进了毓庆宫，走过的地方都仿佛都残留着怒火。索额图在心里喊了数声“完了”，闷头跟着康熙进殿时，脑海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大长篇为太子求情的话。

    康熙冲进西配殿的时候，一声清亮的声音自门边传来。

    “皇上英武！皇上英武！”

    “别以为你说了句赞言，朕就能饶了你！”

    康熙怒斥一声，转头瞪向声音来源，就与一颗黄豆大的黑眼珠儿对视了。

    镰刀状的大喙，头顶蓝羽，面颊为白羽，眼下有三条黑羽纹路，在被康熙吼了一嗓子之后，毛茸茸的小脑袋动了动，眼珠儿更加炯炯有神地盯着康熙看。

    竟是一只背羽蓝色、躯羽杏黄色的金刚鹦鹉，通体毛羽华丽鲜亮。如今是冬末春初，万物尚未复苏，放眼所见尽是萧条的草木，乍一见这般色彩华丽的东西，不禁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鹦鹉在与康熙对视了一会儿后，又再一次张嘴：“皇上英武！皇上英武！”

    康熙冷哼了一声，气恼这个小东西一张嘴就泄走了他一半的怒气。

    琵琶声仍未停歇。

    康熙循声进了里间。胤礽正手拿着琵琶，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灵动跳跃，奏出一段流畅的曲子来。刚才来得急，康熙没细听，现在听出来了，胤礽弹奏的竟是佛曲《普庵咒》。

    环顾四周，不见有什么妙龄女子，准确来说妙龄女子是有两名，但只是两名年轻的宫女，本分在一旁待命伺候罢了。

    其实即便没有妙龄女子，如果太子弹曲作乐，康熙也不会开心。他日日在忙碌政务，在惦念太子，如果太子丝毫不想他，还在寻乐，他势必会觉得有几分寒心。

    但弹奏的是佛曲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是在修身养性。

    一曲终了，胤礽似乎才发现康熙，惊讶地给康熙请安。

    康熙从没见过胤礽弹琵琶，问胤礽：“何时学得？”

    刚学。

    在康熙来之前，胤礽令春桃弹奏一首佛曲。一遍之后，胤礽就尝试复刻她的演奏。有了过目不忘和融会贯通的技能后，他学习能力果然非同凡响。

    “禁足之后闲着无事，便学了些。想着等以后有机会出去的时候，或许能为乌库玛姆弹奏一曲。”胤礽声音轻浅，如溪流声悦耳。

    他今日穿着月白素锦袍，低眉顺眼的模样，让康熙莫名想到了刚破壳就失去护佑的软绒绒的鸡崽儿。

    再听胤礽说“有机会出去”、“或许”等措辞，康熙被扎得心疼了。之前还不觉得如何，如今才意识到他禁足了他三个月了，确实够久了。

    胤礽才十四岁，很容易多想，再有他之前刚刚病愈就被他……胤礽是不是在心里以为他这位父亲狠心绝情，不打算把他放出去了？

    康熙越发意识到自己罚得有些太狠了，但转念想到胤礽之前说的那大逆不道之言，他又觉得狠狠罚他一下也好，叫他长些记性。

    “如今可知道错了？”康熙严肃板着脸，质问胤礽。

    胤礽依旧垂目，暂未回答康熙的话。

    “太子爷他当然知道错了。”索尔图刚忙帮着应和，偷偷使眼色给胤礽，叫他赶紧顺着他皇父台阶下了。

    “儿臣没担当，让皇父失望了。”胤礽没认他不想当太子的错，只认他没担当。

    康熙感觉到胤礽的执拗了，想想自己跟一个十四岁还需历练的孩子较什么劲儿。胤礽这会儿觉得自己能力不够实属正常，他确实能力不够。以后多锻炼他就是，让他在历练中成就自己，晓得担当就是了。

    “你这是在否认阿玛的眼光，当年是阿玛力排众议，坚持立年幼的你为太子。如今你是想要满朝文武还有三叔姥爷看阿玛的笑话么？”

    “儿臣不敢。”

    “那你就别给阿玛丢脸！”

    “儿臣遵旨。”

    胤礽这一声干脆地应承，令康熙非常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