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三十分，师笑然已经到达“万家灯火”。万师叔的弟子大吴还没有到，是自己早了。大概是因为原生家庭的教育根深蒂固，外加身边最亲近的都是处女座，所以从来都是宁可她等人，不让人等她。

    师笑然抬头看了看那牌匾，心中只有一声叹息。金色牌匾，血红色方正的四个大字，正东，按照院子整体来讲是东北方位。职业病使然，到哪里她都会不自觉地分析一下风水问题，脑海里用红色马克笔画圈标注出来击刑、门破、临空、入墓还有驿马，仿佛师父永远都在身边，随时临考的紧迫感。

    透过玻璃门她看了看工作室里面的陈设，里外套间。三面墙都是落地的大玻璃窗，只有南侧一面实体墙。外间北侧摆着四张茶桌，东北靠墙立着一个书架，旁边的发财树几近凋零，枯黄的枝叶仿佛共同哀悼主人的突然离世。这样的设计，师笑然估计当初师叔也是想看事之余挣点茶水费贴补房租水电，只是这里偏僻的很，又不是高档商务小区，能有客人喝茶嘛！

    套间的里外相通处并没有门，只是通过一个石膏板的隔断分成两个相对独立的空间，且石膏板两测都有门洞，再加上工作室大门正对着里间的门洞直穿到西墙的落地玻璃窗，这样的结构财来财去哪里留得住。

    师笑然喃喃道：“以后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一定要让他们从小饱读诗书，文化层次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健康安稳平顺，生活有点趣儿。可是，我们会有孩子嘛……”她的脑海里这时候浮现出的是大淳那张黑脸以及他永远一副不屑的表情。

    这功夫大吴到了，看见她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的样子，下车赶紧小跑了几步，边跑边掏出钥匙急着开门锁。自从刑警破门而入以后配了新的锁，他成了“万家灯火”的掌门人。“师姐您好，让您久等了，抱歉。”师笑然一贯的面无表情：“没事，是我来早了。”“师姐，咱们进去聊。”大吴恭恭敬敬的为她开门引路。

    万师叔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褪去了人形，只剩孤魂。他的爽灵！

    人死之后，胎光就不在了，剩下两个魂。一个去了墓碑旁守候，师笑然曾经在她姥姥的墓碑上见过，姥姥脸色铁青的，穿着粉色保暖衣翘着二郎腿唱歌，可生前她的双腿是不能走的；另一个，如果人死之前有怨气就会一直留在人间，直到未了之事解决了才会消散，那就是爽灵。

    师笑然没有告诉大吴他师父还在，毕竟人们对于鬼魂之说总是心有忌惮。大吴去后厨准备茶具的功夫，她把师叔提了起来立在套间内的东南角墙根处，脸对着墙。她不愿意师叔随意被人践踏，被踩也是一种痛，也不愿意师叔附体到谁的身上做出不妥的事情。立在墙角，好歹人来人往的碰不到，多一分对鬼魂的敬畏总是好的。

    万师叔原本白净的脸庞已经清灰色，二目圆睁而没有常人瞳孔和眼白的区分，只是深洞一样的阴森凄冷，嘴唇深紫泛着白霜。他的轮廓并不是那么清晰，淡淡的一层灰雾包围着他，这大概就是病气加阴气吧，挥之不去。什么时候散了，什么时候他就真的不在了。

    大吴满脸的困惑，一边沏茶一边问笑然：“师姐，我就纳闷师父怎么这么突然就走了。这才开业二十来天，一切都看着好好的。您能给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他的眼圈红了，声音略带哽咽。

    “你跟你师父学多久了？”

    “半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