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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花月痕

    吃多了的下场就是,撑得慌。

    青元撑着小肚皮游园消食,逛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立刻回头朝绿卿馆赶。

    不为别的,蚊子太多。

    绿卿馆里没蚊子,但是有楚莲。

    楚莲端坐在太师椅上,笑眯眯地道:“忽听阁上数声清罄,度水穿林,更觉涤尽尘心,飘飘意远。”

    青元一听,想起方才跟楚荷说的那几句话来,反唇相讥道:“非礼勿听,你偷听我们姑娘家说话,实非君子所为。”

    楚莲一怔,随即呵呵笑了起来:“好,很好。我知道表妹素来爱读书,竟不知是这么个读书法。你只说非礼勿听,怎么不说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青元往太师椅上一坐,倒打一耙道:“你没看怎么知道我说的什么,我就是从表哥你这儿听来的。”

    楚莲把椅子往青元这边挪了挪,莞尔而笑:“你看这个书,家里大人不说你?”

    青元斜睨着他,冷声道:“你不去告状?”

    楚莲赶紧道:“看的人多了去了,我哪里告得过来。”

    青元咧嘴一笑,轻声道:“我哥哥偷看被我逮着了,就拉了我一起看。我只看了一点点,并不晓得后面的故事,莲表哥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楚莲正要开口说书,心口突然一颤,猛地站起身来,冷着脸道:“这等风月情浓之书,旁人避之惟恐不及,表妹竟然要上赶着。我劝表妹趁早丢开手,当心来日后悔莫及。”说完,抬脚径直出了绿卿馆。

    青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下更觉莫名其妙。

    这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楚莲出了绿卿馆,直奔凌霄馆而去。

    凌霄馆大大小小二十来间房舍,一个人住十分宽敞,不说旁的,光是书房就占了八间屋子。

    楚莲在书房里待了大半个时辰,既不许人点灯也没有一丝声响。

    红枣和花生侍立在廊下不知所措。

    她两人本在书房里当差,楚莲一回来就脸色铁青地赶了人出来。眼下这般情状,贸然闯入肯定是不敢的,倒是公主殿下那里要不要去说一声却是拿不定主意。正在踌躇之际,书房里出声唤人进去点灯。

    楚莲默不作声地搬着一摞一摞的书,红枣想上前帮忙,迎面一个眼刀子登时歇了心。

    两人就这么看着楚莲来来回回十几趟,将上百本书全部扔到了庭院空地上,再瞥一眼书名,《牡丹亭》《花月痕》《剪灯新话》《醋葫芦》……

    青元正要脱了衣裳去洗漱,就见枇杷慌慌张张地掀了帘子进来,急声道:“姑娘姑娘,走水了,咱们赶紧跑。”说着,拉了她的胳膊就往外跑。

    还没跑出院门,守门的婆子慌忙上前来拦:“不是咱们院里走水,是大爷院里。咱们院里有水,不出去最安全。”

    枇杷刚想说点什么,青元瞪过去一眼示意她闭嘴,口上掩饰道:“我得赶紧过去,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夏季日长,天尚未黑透。

    一抹晚霞遥遥缀在天际,一轮上弦月悬挂长空,青烟袅袅升起,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红枣站在院门前,对着来人一一解释道:“院里没有走水,是大爷嫌从前的诗写得不好,在焚诗稿。”

    青元备感无趣地吹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大摇大摆地回了绿卿馆。

    随他在哪发疯,别疯到自个儿跟前来就行。

    次日清晨,竹林清风,花草清香,浅水清溪,扰人清梦。

    “你你你……你这是要做什么?”青元拦住楚莲急切道。

    楚莲垂着眼眸,淡淡几个字:“拿我的画。”

    青元忙道:“拿了要做什么!这幅墨竹图学的是郑克柔的画风,想必表哥当初为了绘成这张画花费了不少心血,不喜欢收起来就是,何必非要毁掉!”

    大清早的,她还躺在床上睡觉,楚莲就跑过来叫门。

    就看他昨日那番举动,这画拿回去肯定要被烧掉。这幅墨竹图摆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了,说明楚莲确实喜欢这幅图,突然起了毁画的心思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这幅画毁了就毁了,但是来日后悔了又该怎么办。

    不是她对楚莲有偏见,实则是他在绘画上天赋有限,这幅墨竹图说不定就是他这辈子画得最好的……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我不知道莲表哥究竟是为了什么烦忧,但人生在世不称意本就是世之常态,与其拘泥于昨日之事,不如活在当下。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青元流水似地说完这一串词,连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楚莲淡淡一笑,平心静气地问:“表妹是在关心我?”

    青元期期艾艾道:“关心不是应该的吗?”

    楚莲冷笑一声:“原来关心就是背几句诗啊!”

    青元暗悔不该多管闲事,如今反倒惹了他不快,只得铁着头道:“我人微望轻,帮不了表哥什么,倘若有力所能及之事,青元绝不推辞。”

    楚莲气定神闲地走到太师椅前面坐了下来,温和笑道:“表妹站着做什么,我们坐下来好好说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