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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难熬

    沉香的味道她已是闻过了的,此时不用多想,便知道锦辰在这辆马车里。本已坐了下去,可一瞬之间,脑中竟闪过出去的念头。她不知自己为何突然会这么想,犹豫了片刻,却在离锦辰最远的角落找了个坐处。

    黑衣黑袍的锦辰就在旁边,他的身形很是难以忽视,车厢其实颇为宽大,加上两个她也算不上拥挤,可长清见了锦辰便是仿佛僵住,大约是没料到马车里只有他一个,蓦然生出了不适感。

    这不适的感觉颇为显著,几乎叫她有些坐立难安。

    她知道这并非是锦辰的缘故。她自下到浮黎山后,甚少同锦辰呆在一起,见了他总是想方设法避开,是以此时同处车厢之内,只觉浑身如被浸在井窖一般,颇觉四面受困。

    然而既是已经来了,又是她自己求来的随行,长清硬着头皮,也只能将此番感受压下去。

    她在离锦辰最远的角落坐着,坐下之前不觉,坐下后更觉车身的狭小,在这样有限的空间同锦辰独处,似乎比去玉华殿见他时更叫长清煎熬。

    锦辰应当知她来了,却亦是没有什么表示。

    她因预料不及只有他在,方才未来得及称呼他一声,如今好不容易逼迫自己接受,话到喉咙里,却是无论如何吐不出来。

    “帝君”无法出口,“师父”更是不应该叫,她思来想去觉得她跟锦辰亦是没有什么话说,便索性安然沉默,横竖她只是做他的随行,并不负责同他谈天说地,锦辰若是喜欢有人同他说话,那便应该叫上羽衣,思及如此,她忽然有些好奇羽衣在哪里。

    不过纵是心有好奇,她亦是不会去问锦辰。

    她默默垂着眼睛,眼光只落在自己脚下,虽是无心之举,却大有把她这个师父视作无物的架势。她当然不是见不得锦辰,亦并非对他有什么意见,但有时候缘分便是这般玄妙,她与锦辰仿佛有缘,只是一个缘字,却不能叫她同他做一对圆满的师徒。

    要怪似乎也只能怪她自己,因为锦辰并非对所有的弟子都是这般严苛,她想她当不了一个好的徒弟。但究竟如何才算得上一个好徒弟,她钻研了很多年,依旧还是不得正解。

    长清心中叹气,蓦然又想到羽衣。

    她想羽衣若是在此,首先便不会像她这样不知礼,即便一声师父喊不出口,做上一副笑脸也不难。

    可惜,长清会对浮黎笑,对过去的叶岚笑,对瑶湘和幕云都能和缓,唯独对锦辰,她仿佛惧他,又仿佛很不把他放在眼里。

    她不语,锦辰亦不语。

    这过去的一师一徒便皆是默然不动,长清默了一会儿,马车无声而行,仿佛过了极漫长的时间,大约已经在某处停下,悄然之中终于抬眼看了看锦辰。

    锦辰闭着眼睛正坐,他的仪态素来很好,无论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是稳如泰山,长清目光从他俊美的面庞落到他手上,袖袍掩映之间可见半截玉光沉厚的扳指。

    她自然地想起她第一次拿到寂月的时候,锦辰便是用他的这只手挡在她的刀前。

    “打得过我,方算你能御此刀。”

    她面对锦辰屡屡不敢真的动手,他当时微沉了脸色,长清见状不妙,只好真的使出绝招,他不知为何却在那刻迟疑了,寂月刀光锐不可当,霎时在他指间带出灼目血色。

    见他竟被自己所伤,长清惊慌之中丢下寂月,拉起衣角擦拭他手指流下的血,她说不出抱歉,只是一言不发红了眼眶。

    她想她竟然伤了她的师父,她怎么能伤他。

    锦辰当时未说什么,其实这般伤于他不过尔尔,然而寂月并非凡品,在他指间到底烙上了一道无法抹去的伤痕。那之后她便见他指上多了枚甚是规整的玉扳指,他戴上这样的饰物其实算得上格外好看。只是每每瞧见这枚扳指,她的心总是要颤上一回。

    被她凝望的锦辰岿然不动,长清心中默默地想,或许他并不知道方才进来的是她。因他并未看她一眼。

    想到这件事,不知为何,她身上竟是有些微微不可抑制地发抖。

    心颤了又颤,不知是否此间只有她与锦辰的缘故,长清忽然再一次想逃开。

    她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去,后背那阵隐约的麻意却挥之不去。想到前几次浮黎说她被锦辰吓得晕倒,长清当时还颇有思量,觉得她是因元神受损而晕。

    此时同他在一处,周身反应的状况却让她承认浮黎说的乃是对的。

    她的确不该离锦辰这般近。

    马车停了许久,长清忽然伸手去掀车帘,不料却在她动身之际,突然那阵馥郁的香气涌上前来,只觉冰凉的袖袍在自己肩上擦过,锦辰竟是按住了她。

    “……”

    她觉得身上颤得怪异,碰到他的手倒如同碰到了火炭,压住心头的惊慌道,“我并非是要走。”

    锦辰沉沉的嗓音颇为冷然,“我知你不会走。”

    长清顿了片刻,还是沉静的,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明,“马车已经停了,帝君能否让我在外头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