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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似鹤

    江衍鹤下午在商学院的礼堂里,代表经管系做完报告。

    晚自习没课,他早早地回去休息了。

    他的秘书罗彬,已经默认于他的青年老板,最近一没事就往家里住的习惯。

    要知道江衍鹤,从来都是公司和学校两点一线。

    他为了谁改变,他们皆不敢妄言猜测。

    罗彬独自应邀参加了一场古董赛艇的拍卖。

    引擎是一惯合作的国际名牌品牌堪拉利。

    江衍鹤姥爷是做闻名遐迩的汽车品牌发迹。

    幼年起,江衍鹤就坐在车里熟悉不同发动机的轰鸣。

    这辆赛艇的构造和配件都精致繁复,深得他的心意。

    姥爷在德国,对这辆800公斤级的记录创造者过于执着。

    所以江衍鹤决定遂他的心愿买下。

    这艘堪拉利vite的赛艇已经退役。没有比赛的市场价值,只有收藏的价值。

    之前被堪拉利以租借方式,置于尼斯的博物馆里,今年修复和再次认证后打算拍卖。

    按理说,国内赛艇俱乐部或赛艇训练中心。

    不会无端出价争夺这辆丧失比赛资格的赛艇。

    本来竞牌价在江衍鹤可控的范围内。

    应该不会发生意料外的情况,他志在必得。

    傍晚,江衍鹤懒顿地靠在二楼书法的躺椅上小憩。

    楼下是大片开着白色睡莲的湖,岸边鹅卵石铺就,种着汀兰草。

    葳蕤花木下,黄昏时给草木施肥的佣人,把修建花枝的小车驶离得很远。

    并未行到此处,打扰主人休息。

    江衍鹤未解衣冠,闭眼凝神。

    他最近忙碌,鲜少休息。

    一闭眼就缓慢陷入梦境,梦里忽然变得幽蓝一片。

    思绪潜入那日海难发生的事,海水倒灌,身体突然失重。

    世界和感官一起颠倒。

    浪头席卷而来,思维和身体陷入荡漾的水波,天光被海水浸没,暗到再也透不出一丝光线。

    船头在顷刻间燃起大火。

    火焰来势汹汹。

    救生艇数量有限,风雨欲来,巨大的海洋旋涡浮现。

    浪花铺天盖地,小半聚在一起的人瞬间被淹没。

    有人浸在海水里,即将永远地沉没在无尽的汪洋中,抱着木板浮浮沉沉。

    他听见有一个清冽茫然的声音。

    在泱泱水波里质问他。

    “江衍鹤,如果我和她两个人之间只能活一个,你救谁?”

    闻言,他不痛不痒地,冷静地反问道:“你说呢?”

    “一定是她吧,反正永远不可能是我,如果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救下了别人,我绝对不会来问你的。”

    澎湃的悔意和自责,几乎滔天一样袭来。

    江衍鹤心脏一阵闷疼,从梦境中清醒过来,睁开凶狠幽深的英俊眼睛。

    看了下时间,睡了不到二十分钟。

    于是闭上眼睛假寐。

    内线电话响完三声。

    他浮躁急切地唤礼汀的名字。

    示意她帮他接起来。

    无人回应,混杂着某种空荡荡的不安情绪。

    他才反应过来。

    礼汀早些时候出门,眼睛清亮。

    说为了见谢策清,提前准备,打算选购几套适宜的衣物。

    江衍鹤困意顿失。

    日暮的昏暗光线,照进宽敞的落地窗。

    他起身去接电话,眼神漠然地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间。

    傍晚七点。

    看来礼汀对即将见到谢策清这件事,异常积极。

    能选购衣服到现在这个时间段。

    江衍鹤冷冷地一哂,弯唇笑了:“喂?”

    “事情不妙!我现在从拍卖会场出来了。”skype那端罗彬语气鲜少地有些焦急。

    甚至来不及恭恭敬敬地称呼他。

    “怎么了?别慌。”

    听到江衍鹤的声音后。

    罗彬安心不少,依旧惶惑紧张,称述事实:“这次赛艇落锤的定价,高出预测十倍,被别人一直抢拍。”

    “钱不是问题,对方是谁?”江衍鹤问。

    罗彬:“我仔细看了那人的号牌,只知道是一个穿职业装的男人,我不认识,应该是代拍的。”

    “没拍到?”

    “我还打算继续加码的,对方着人给我递来pad,示意我别意气用事。”

    罗彬为人沉稳温吞,年纪轻轻就去了投行当中层。

    被江衍鹤的父亲江明旭从高胜挖来,已经跟了江衍鹤两年了。

    平时干练周到,这算是他第一次犹疑而焦虑。

    “江少,因为来拍卖的不是本人,无法揣摩对方的用意。放牌时,我还没来得急通知您,对方来传话说只要江衍鹤见上一面,就把赛艇拱手相让。这场拍卖本来就私密,我摸不清对面人的底细。对不起,这件事没有做好,辜负您的期待了。”

    江衍鹤听完,眉头都没皱一下。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一敲,平静道:“时间,地址给我。”

    “已经用outlook发在您的邮箱里,对方好像很有耐心,时间在几个月后。”

    江衍鹤慢条斯理地挂上带链的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

    微低头,打开电脑查看。

    链条在他冷白脖颈上熠熠生辉,显得凌冽又禁欲。

    看完拍卖方提的要求,他带了轻慢的笑意,不沾痛痒地说:“不会有人,比我更有耐心。”

    罗彬松了一口气:“我觉得应该是朱家的人。因为海难那件事以后,朱家把产业逐渐往国外转移,最近开的新公司都是在纽交所上市的。”

    “猜到了。”

    江衍鹤淡道:“你和我爸的秘书fassbinder商量,在riskcontrol部整合一下情况。”

    罗彬:“说到这里,朱茵敏小姐已经三番四次地往您的办公室打电话,也不吵闹,只问,‘江衍鹤在吗’,我说不在,她就挂了。但次数一多”

    江衍鹤静默片刻,很久才说:“放春假,我会去京都府找朱鄂谈谈。”

    他年轻桀骜,讲话带着锋芒毕露地威压,让人信服。

    罗彬立刻安心不已。

    嘘寒问暖地聊起别的,体贴地提醒江衍鹤注意身体。

    罗彬:“顺便一提,您让我查的那个赵炜,我着人恰到好处地拦了一次。现在他已经被请进去喝茶了。”

    江衍鹤没什么情绪:“是吗?那应该好好恭喜他。”

    有那么一瞬间,罗彬陷入刚从普林斯顿回国时,不懂中文的语境的混乱状态。

    他青年老板说的,到底是“她”还是“他”呢。

    日暮将晚,沉静日光被云遮住,光线明暗不定。

    江衍鹤穿过庭院,准备去一趟公司,交代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