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今日在早朝上看见太傅的身影时，我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太傅不乖。

    勤政殿议事之后，我独留下了太傅。太傅有些局促地站着，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朕说过会罚你。”

    太傅认错态度良好，“请陛下息怒。”又说：“臣自小习武，那伤在皮肉，并未在筋骨……”

    我没说话，我在思考如何罚太傅。太傅身上有伤，太重舍不得，太轻又不解气。

    我一时没想好，也不想理他，索性低头批奏章。可上头的几本折子里也都是催我立正君的，这折子多半是来福整理的。

    我将那几本扔开，正打算看新的，就听见太傅说：“臣……十分挂念陛下，担心陛下的伤势……”

    我挑着眉抬头，捕捉住太傅闪躲的眼神，来了些兴致，我笑着走近太傅，“太傅思念朕吗？”

    “是……也担心陛下。”

    我点点头，动手解起了衣带。太傅连忙按住我的手，将头偏开说：“陛下这是做什么？！”

    我将他的手稍往上，然后带着他覆上。太傅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后退了一大步，“陛下！”

    我贴近他，在他耳边说：“太傅不是担心朕吗？不亲眼见到如何安心呢？”

    太傅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摸上太傅心脏的位置，故作惊讶道：“呀！太傅的心跳得好快呀！”一边继续往太傅身上凑。

    太傅将我的手钳制住，我向下瞟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太傅，“要帮忙吗？”

    “不用。”

    声音都变了，还说不用。

    我故意蹭了一下就打算离开，却被太傅拥住，我挣了挣，没挣开。我听见太傅哑着声说：“陛下抱一抱逸安吧……”

    那可不行，“朕说了要罚你。”

    “等臣伤好了陛下想怎么罚就怎么罚。”

    “朕现在就要罚！”

    “陛下舍不得。”

    我确实舍不得。

    我有些不大开心，“那朕到时候要重罚你！”

    太傅闻言低低笑了一声，贴近我的耳朵，说：“甘之如饴。”

    他好会！

    我轻易就被太傅安抚到了，抱着他和他说话：“若你当了正君就会免去一切官职，待在我的后宫里，也许我还会有侍君，你确定想要当正君吗？”

    太傅重心向我移了一些，我听见他说：“只要陛下还心悦臣，那便够了。”

    “可是官职也没有了，整天就只围绕着我和孩子，还有后宫事物。”

    “那陛下遇见不能解决的事会来问臣建议吗？”

    “会。”

    “臣领官职，是为百姓，不为虚名。若能为百姓、为陛下做些事情，臣不在乎。”

    我突然有些触动，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十六岁的少年。那时太傅举手投足虽稳妥，但也能窥见其中意气——少年端坐马上，轩然霞举，与同伴说着心中志向，“为百姓”三字被他坚定地道出，随着风，被带到了我的心里。

    “季长安，你会后悔吗？”

    “陛下会后悔吗？”

    “我不知道……”

    “臣不悔。”

    我用力地抱着他，那个一如既往美好的少年也用他的方式同样热烈地回应着我……

    我就像被携带着的苍耳，终于掉落，找到了安家的地方。

    ……

    第二天早朝，在下朝之前，我当众宣布了正君的人选。本不用在朝上说，可我就是要让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并且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的话犹如一颗石子，落入了平静的水面。安静有序的朝堂蓦得炸开，我冷眼看着那些言官，他们拐弯抹角地说着我不伦，一个个的小嘴儿张张合合，说出来的话委婉的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