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外面就吵得很，小壮妈撕心裂肺的哭叫声最为突出。我贴在门上从门缝中向外望去，只见小壮家小小的院子里站满了人。发生什么事了？我想看清，却总有人挡着，终于从缝隙中看到背对着我瘫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的小壮妈，跟以前混杂着怒气，撒泼的哭叫不同，这次是声嘶力竭的绝望，嗓子都已经哑了。旁边大成一身血迹伤痕的跪在一边，不停有人指着他叫嚷着，他都不作声，只低着头，不知是血还是泪一滴滴的从他脸上低落下来。

    人群又动了动，我看得更真切了。

    我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起来，伤心和恐惧充斥了整个脑子。那地上躺着的……是小壮吗？

    为什么他一动都不动？受伤了的话怎么没人救他？

    面前的大门适时地脱离门框，扒在门上的我顺势跟着门一起轰然倒下。我疼得来不及翻身就被一股力量扯得挺直了身子，一个大汉单手把我拎了起来，一边粗声骂着什么一边把我放在地上拖行，然后十分用力地把我扔到了正在嚎啕大哭的小壮妈脚边。

    我一时有些晕头转向，一股浓厚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我睁开眼，小壮已经青紫的脸正对着我，我惊恐地抬眼望去，他的身上尽是血痕，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身上布满伤痕，有的伤口甚至已经翻出肉露出骨头来，最触目惊心的就是他原本圆滚滚的脑袋却明显有一块凹陷，不知是**还是头骨混在血迹里从凹陷中显露出来。

    我眼睛模糊不清，却看到他小小的双手紧紧握着。眼泪低落后才发现，他手里紧握着的，是我当初气急败坏而扔掉的已经破碎不堪的手机。

    我浑身颤抖，转过头不停地干呕起来，小壮妈突然停止哭泣，一把抓起我头发按住我的头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地面，绑着的我根本无法动弹，大成在一旁叫着我的名字挣扎着想要救我却被几个人控制着。

    我已经没力气哭叫了。

    撞到第四下，当我以为我会死的时候，抓住我的力量突然消失了，我的神志有些不清，只感觉一双手护着我把我扶起来，村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小壮妈停了下来，愣在了那里。村长一边帮我解绳子一边跟我说：“真是作孽啊！亏我出去一遭，却没能把这里的迂腐改过来。我告诉她现在这就是报应啊报应！我早就该阻止的！”

    “我只是想回家，我有错吗？”我无力呢喃道。

    村长抹了把脸道：“没有，丫头你没错。”

    “对！”我突然用尽全力大叫起来：“我没错！我只是想回家！你儿子是你自己害死的！”

    小壮妈被我的叫声唤回了神，她死死地盯着我。我毫不怯懦地照样盯着她，不管她能不能听懂，一字一句地大声道：“变态！残忍！自私！现在家破人亡，你！活！该！”

    我的气势彻底激怒了小壮妈。她大叫一声，疯了般朝我扑过来，把扶着我的村长一下推得老远，神情呆滞地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抓着我的头发就把我往屋里拖。我疼得大叫，无论怎么挣扎却依旧是无用功。不知什么时候也被牵制住的村长急得大叫：“丫头你注意！她说一定要让你给小壮做媳妇！她要你跟小壮一起死！”

    小壮妈松开扯住我的手，抄起屋里的板凳就砸了下来，板凳砸碎了拿棍子。我把自己缩成一团，任由她把什么东西都砸到我身上。大成大叫着：“小别！小别！尼门松特！尼门松啊！”我忍住了眼泪，大成却哭得不成样子。

    外面都是人，却没有一个帮我。

    小壮妈拿着锄头，对着我的腿用力地砸下来，而这次却是锄子那一头。腿上的夹棍应声断开，我似乎还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我疼得大叫一声，闭上眼蜷缩成一团不停扭动闪躲，任小壮妈发狠地打着，没几下我就坚持不住了，在小壮妈又一次捶打后，我终于失去了知觉，晕倒之前看到大成最终挣脱束缚朝我跑来。

    我梦到远处小壮晃着圆滚滚的脑袋一声声“吉吉，吉吉”地叫着我，我高兴地向他跑去，准备拉着他一起回家，可是离得越近他面目全非的脸就看得越清楚，我一点都不害怕，只摸着他越来越凹陷的头大哭着，他突然说起普通话：“姐姐不哭，小壮要走了。”

    恐惧，绝望，无助，迷茫，愧疚。我甚至希望自己就这么死了吧。可是小壮死了他妈妈会难过，我死了我家人朋友该会更难过吧！小壮的死是因为这错的环境错的背景，可我做错了什么？

    对！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不该死在这里！

    强烈的疼痛和求生欲望下我还是恢复了意识，模糊中我感觉有人在轻柔地处理我的伤口，原本又疼又痒的伤口在冰冰凉凉触碰下消痛不少。是大成来救我了吗？我用力睁开眼，小壮妈的脸立刻出现在我面前，我吓得大叫一声止不住浑身颤抖起来，我以为她又要打我，回过神来就往后退。可是意外的，小壮妈的表情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慈爱。她自顾自地从旁边小凳上端起一个碗递到我面前：“棕啊，赖赖，切吧切吧！”我愣住了，她见我没有反应又温柔地呼唤起来：“棕啊，棕啊！”

    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