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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误母饮水子

    齐天大圣师徒四个行了多时,又值早春天气,听了些“紫燕呢喃,黄鹂睍睆。满地落红如锦,遍山发翠似茵。岭上青梅结豆,崖前古柏留云。野润烟光淡,沙暄日色曛。几处园林花放蕊,阳回大地柳芽新。”

    正行处,忽遇一道小河,澄澄清水,湛湛寒波。唐长老勒过马观看,远见河那边有柳阴垂碧,微露着茅屋几椽。行者遥指那边道:“那里人家,一定是摆渡的。”

    三藏道:“我见那里也似这般,却不见船只,未敢开言。”八戒旋下行李,厉声高叫道:“摆渡的!撑船过来!”连叫几遍,只见那柳阴里面,咿咿哑哑的,撑出一只船儿。不多时,相近这岸。师徒们仔细看了那船,真个是:短棹分波,轻桡泛浪。瞰堂油漆彩,艎板满平仓。船头上铁缆盘窝,船后边舵楼明亮。虽然是一苇之航,也不亚泛湖浮海。纵无锦缆牙樯,实有松桩桂楫。固不如万里神舟,真可渡一河之隔。往来只在两崖边,出入不离古渡口。

    那船儿须臾顶岸,有梢子叫道:“过河的,这里去。”三藏纵马近前看处,那梢子的模样:头裹锦绒帕,足踏皂丝鞋。身穿百纳绵裆袄,腰束千针裙布衫。手腕皮粗筋力硬,眼花眉皱面容衰。声音娇细如莺啭,近观乃是老裙钗。

    行者近于船边道:“你是摆渡的?”那妇人道:“是。”

    大圣道:“梢公如何不在,却着梢婆撑船?”妇人微笑不答,用手拖上跳板。沙和尚将行李挑上去,行者扶着师父上跳,然后顺过船来,八戒牵上白马,收了跳板。那妇人撑开船,摇动桨,顷刻间过了河。

    身登西岸,长老教沙僧解开包,取几文钱钞与他。妇人更不争多寡,将缆拴在傍水的桩上,笑嘻嘻径入庄屋里去了。三藏见那水清,一时口渴,便着八戒:“取钵盂,舀些水来我吃。”

    那呆子道:“我也正要些吃呢。”即取钵盂,舀了一钵,递给师父。师父吃了有一少半,还剩了多半,呆子接来,一气饮干,却服侍三藏上马。师徒们找路西行,不上半个时辰,那长老在马上呻吟道:“腹痛!”八戒随后道:“我也有些腹痛。”沙僧道:“想是吃冷水了?”话未毕,师父声唤道:“疼的紧!”八戒也道:“疼得紧!”他两个疼痛难禁,渐渐肚子大了。用手摸时,似有血团肉块,不住的骨冗骨冗乱动。三藏正不稳便,忽然见那路旁有一村舍,树梢头挑着两个草把。

    大圣道:“师父,好了,那里是个卖酒的人家。我们去化他些热汤给你吃,就问可有卖药的,讨贴药,与你治治腹痛。”

    三藏闻听高兴,却打白马,不一时,到了村舍门口下马。但只见那门儿外有一个老婆婆,端坐在草墩上绩麻。行者上前,打个问讯道:“婆婆,贫僧是东土大唐来的,我师父乃唐朝御弟。因为过河吃了河水,觉肚腹疼痛。”

    那婆婆喜哈哈的道:“你们在那边河里吃水来?”

    大圣道:“是在此东边清水河吃的。”

    那婆婆欣欣的笑道:“好玩!好玩!你都进来,我对你说。”

    行者即搀唐僧,沙僧即扶八戒,两人声声唤唤,腆着肚子,一个个只疼得面黄眉皱,入草舍坐下,行者只叫:“婆婆,是必烧些热汤与我师父,我们谢你。”

    那婆婆且不烧汤,笑嘻嘻跑走后边叫道:“你们来看!你们来看!”那里面,蹼烤蹼踏的,又走出两三个半老不老的妇人,都来望着唐僧洒笑。

    行者大怒,喝了一声,把牙一嗟,吓得那一家子跌跌蹡蹡,往后就走。行者上前,扯住那老婆子道:“快早烧汤,我饶了你!”

    那婆子战兢兢的道:“爷爷呀,我烧汤也不济事,也治不得他两个肚疼。你放了我,等我说。”

    行者放了她,她说:“我这里是西梁女国。我们这一国尽是女人,更无男子,故此见了你们欢喜。你师父吃的那水不好了,那条河唤做子母河,我那国王城外,还有一座迎阳馆驿,驿门外有一个照胎泉。我这里人,但得年登二十岁以上,方敢去吃那河里水。吃水之后,便觉腹痛有胎。至三日之后,到那

    迎阳馆照胎水边照去。若照得有了双影,便就降生孩儿。你师吃了子母河水,以此成了胎气,也不日要生孩子,热汤怎么治得?”

    三藏闻听,大惊失色道:“徒弟啊!似此怎了得?”

    八戒扭腰撒胯的哼道:“爷爷呀!要生孩子,我们却是男身!哪里开得产门?如何脱得出来。”

    大圣笑道:“古人云,瓜熟自落,若到那个时节,一定从胁下裂个窟窿,钻出来。”

    八戒见说,战兢兢忍不得疼痛道:“罢了罢了!死了死了!”

    沙僧笑道:“二哥,莫扭莫扭!只怕错了养儿肠,弄做个胎前病。”

    那呆子越发慌了,眼中噙泪。扯着大圣道:“哥哥!你问这婆婆,看哪里有手轻的稳婆,预先寻下几个,这半会一阵阵的动荡得紧,想是摧阵疼。快了!快了!”

    沙僧又笑道:“二哥,既知摧阵疼,不要扭动,只恐挤破浆泡耳。”

    三藏哼着道:“婆婆啊,你这里可有医家?叫我徒弟去买一贴堕胎药吃了,打下胎来吧。”

    那婆子道:“就有药也不济事。只是我们这正南街上有一座解阳山,山中有一个破儿洞,洞里有一眼落胎泉。须得那井里水吃一口,方才解了胎气。却如今取不得水了,向年来了一个道人,称名如意真仙,把那破儿洞改作聚仙庵,护住落胎泉水,不肯善赐与人。但欲求水者,须要花红表礼,羊酒果盘,志诚奉献,只拜求得他一碗儿水呢。你们这行脚僧,怎么得许多钱财买办?但只可挨命,待时而生产罢了。”

    行者闻得此言,满心欢喜道:“婆婆,你这里到那解阳山有几多路程?”婆婆道:“有三十里。”

    行者道:“好了!好了!师父放心,待老孙取些水来你吃。”好大圣,吩咐沙僧道:“你好仔细看着师父,若这家子无礼,侵哄师父,你拿出旧时手段来,吓唬他,等我取水去。”

    沙僧依命,只见那婆子端出一个大瓦钵来,递给大圣道:“拿这钵头儿去,是必多取些来,与我们留着用急。”

    行者真个接了瓦钵,出草舍,纵云而去。那婆子才望空礼拜道:“爷爷呀!这和尚会驾云!”才进去叫出那几个妇人来,对唐僧磕头礼拜,都称为罗汉菩萨,一旁烧汤办饭,供奉唐僧。

    那孙大圣筋斗云起,少顷间见一座山头,阻住云角,即按云光,睁睛看处,好山!但见那:幽花摆锦,野草铺蓝。涧水相连落,溪云一样闲。重重谷壑藤萝密,远远峰峦树木蘩。鸟啼雁过,鹿饮猿攀。翠岱如屏嶂,青崖似髻鬟。尘埃滚滚真难到,泉石涓涓不厌看。每见仙童采药去,常逢樵了负薪还。果然不亚天台景,胜似三峰西华山!

    大圣正在观看那山,又只见背阴处,有一所庄院,忽听有犬吠之声。大圣下山,径至庄所,却也好个去处,看那:小桥通活水,茅舍倚青山。村犬汪篱落,幽人自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