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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真相并不重要


    男人穿着麻步衣,提着个木制的小酒桶,腰间还绑着鼓囊的麻布绳。

    他看起来不出彩,不显眼,很是老实木讷。

    左脚还跛了,走起路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走到卖酒小贩面前,男人将酒桶递过去,说话声像是含着口磨砂石,“老样子,马奶子酒装满。”

    “好勒!客官又是您啊,瞧瞧您都多久没来了,小的还以为您去了别家了。”

    酒贩喜笑颜开,将酒盛满,递在男人手上,“您拿好,我们家的马奶酒才是味道最纯正的,喝完下次再来啊。”

    男人掏出秦半两,银货两讫。

    撑起桐油伞步入雨幕。

    陆鱼沽蓑笠下的眼睛像把陌刀般锋芒四射,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咸阳城内输入和吞出的人流庞大,要想捞一名刺客极其不简单,但是敢在光明正大刺杀人的刺客,说明这个刺客自负有一身本事。

    能够保证一击得中的同时,并且对咸阳城内极其熟悉,哪怕刺杀失败也能够安然逃脱。

    咸阳城本地的青壮年很少,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能排查个干净。

    目光放在六国来往的人群之中,范围缩小在附近居住的人士之内。

    加上在打铁匠附近绢布店的后院里搜寻出来一堆袖箭和暗器,发现这是个打着正道买卖行不法勾当的黑市。

    陆鱼沽比对了搜出来的袖箭,惊讶的发现竟然和杀了两位宫人的袖箭一模一样。

    店里的伙计全招了,说前几不久卖给了位男的,高高大大的,声音像是被火醺过,口音是地道的秦腔。

    脸蒙着就看不清了,闻着身上有酒味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马粪味。

    手很糙,有刀疤。

    酒好像是马奶酒,他们说这个绝对不会闻错的。

    目标再度缩小。

    陆鱼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就盯上了前面提着酒桶的男人。

    他是个鳏夫,记载在亭内的护身贴上显示来咸阳五六年了,在一家马廊给马匹钉马掌,平常和人少有打交道。深居简出。

    但如果他真的是,那这一切会不会都太简单了?

    陆鱼沽捏着腰间的匕首。

    走到狭峙的巷子口,陆鱼沽足尖轻点,飞身翻上土墙,悄无声息的从屋檐上绕过去,雷声和雨水模糊了他的响声,几不可闻。

    男人拎着酒桶刚要走出这段巷子口。

    陆鱼沽从旁爆闪而至,刀尖架在他脖颈,“黑水骷!别动!”

    意想不到的轻松。

    将男人架进黑水骷后,经不住酷刑,男人三言两语就全招了。

    男人说他原是赵国刺客,被仇家追杀才到咸阳避难,前几天碰巧在地下黑市遇到个蒙面人,说给他五百金去刺杀新册封的国师。

    陆鱼沽拧眉:“什么国师?”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说是什么蓬莱仙,但是又说是什么妖怪,然后小的收了金子,也不管什么仙不仙的,反正那么多骗子都在招摇撞骗,哪个有真的…小的就…就接下了”

    男人抵住牙颚打哆嗦,胸前的鞭伤醒目刺眼。

    “再说一遍,什么国师?”

    陆鱼沽拎起男人的衣领,质问,“那明明是个小姑娘,你莫不是看错了?”

    “鱼儿,住手。”

    身侧站着的陆晁泽阻止了陆鱼沽继续审问的动作,淡淡道,“行了,事情就是这样,□□,将他交给陛下,也是个交代。至于背后的主使,现在世道这么乱,就归咎为六国贵族作乱,作为上位者,哪怕是陛下也要时刻面临着被暗杀的风险,想必陛下也不会多加怪罪,你也两天没合眼了,下去休息吧。”

    “叔父。”

    陆鱼沽嘴唇颤颤:“我觉得不对,这太顺利了,还有一切发生的太牵强。”

    “牵强吗?”

    陆晁泽看着自己这个青涩的侄儿,“那位大国师不是没死吗?左右陛下看重,我们就将她捧着,只要做好我们的份内之事,不出差错,就能安稳无恙。”

    可他侄儿却没听进去,带着种少年人的固执,他跟着陆晁泽边走进书房,边咬牙道:“叔父,这次放过,万一真凶逃之法外,再次行凶怎么办?”

    关紧书房们,陆晁泽叹了口气,苦涩道:“就算真抓到,谁又能将其绳之以法,难道陛下他会灭了自己的亲骨肉吗。”

    “什么?!”

    “按照大秦律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真相要是查出来,公布与天下,你将陛下置于何地?”

    陆鱼沽大为惊愕:“陛下他圣名神武,洞察开明之胸襟,亘古未闻,他是不会”

    “可他也是人!何况这又是他宠爱的十八子!”陆晁泽声色俱厉,“我已经和少皇子明里暗里透露过了,他保证再也不敢,且我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已经开始死死盯紧他,只要有任何异常,我都会阻挠他。”

    “两次谋害国师的事情少皇子做的到处都是纰漏,我已经替他清扫了屁股,若那位国师不深究,懂得保全自己,那都是相安无事,若不懂保全,最先倾覆的就只能是我们黑水骷你明白了吗!”

    “为什么?”陆鱼沽不懂,“叔父,难道我们查个真相也有错吗?”

    “都没有错。”

    陆晁泽似乎也累了,揉着眉心,“难就难在,将真相供出来,如若不杀,陛下必遭到天下人唾骂,有这个破格在,往后秦法将如何执行?要是杀了,这是他最宠爱的十八子,往后面对陛下,我这个刽子手将如何在他面前站立?”

    “可…”

    陆鱼沽还是不苟同,他的思维里就是查明真相,还世间一个太平,“可这对那位国师是不是太过不公平。”

    “这世间本来就不公平。”

    “叔父…我…”

    陆鱼沽下颌紧绷,显出隐忍的线条来。

    他现在脑海里全是那个虽骗了自己但还是会追上来,诚恳说对不起,说保重的姑娘。

    还有他陆鱼沽自己,也曾对她允诺过查明真相,而她也无条件的相信自己。

    “我明天会想尽办法带你去见她。”

    陆晁泽眉心拢起竖痕,“之前听下面人来报,你是救了她一命是吗?”

    “是。”

    “在宫里我察觉到她含着颗悲悯之心,这是我们的机会,你拿着这个救命之情,去求她网开一面,这事能不能成,我们黑水骷今后如何…鱼儿,就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