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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清友四

    一件带着清酒香味的大衫笼住了她的眼与鼻,她回过神来,沉默的披着衣衫走回了圈椅上。

    “我们今日来,便是为了这小孩。”子京一身圆领中衣,也能侃侃而谈:“拓拔城主,荇之是个木系灵人,一个贴心的小精怪如何重要,您心中门清。何蓂与您不过是个玩意儿——”

    “让她与我说。”拓拔濂朝出神的女娘子抬了抬下颌。

    先生捣了一下她的胳膊,她回过神来:“说什么呢,若说求您,太俗气。您也不爱听。我才想明白一件事,想向您讨教讨教。”

    他浅浅地斟了三杯蒙顶,推给了她二人。荇之问:“我和蓂的灵契,是不是被越姑换成了奴契?”

    拓拔濂点了点头,说:“那孩子是个知事的。”

    荇之毅然别过了脸,她死死地掐着掌心逼自己冷静、沉稳,哑声说:“你们说,我出去会儿。”然后径自推开门出去吹风了,王喜正要拦她,发现她并不走远,只在门对面紧紧地扶着阑干,头低着,眼看江面。

    屋内,周姑端上了标准式样的十二道菜。放了一碗薏米芡实粥在空着的椅子前,静静地退了下去。

    宋子京握着霁蓝釉小杯,呷了口烧酒,给脑神经刺激了一下,才开口:“她年纪轻,又天性散漫自由。行事或有不当,你何必与一个女孩儿过不去?”

    拓拔濂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不禁笑了一声。正这时,她推开门走进来,坐上圈椅,与那长眉微扬的男人说:

    “要我做什么,你才能把她还回来。”

    她不知拓拔濂脑中翻滚着的恶浪在叫嚣什么,只看见碧眼空明如水,反射出她凄白如鬼的面孔。

    宋子京直觉不能再撂担子,否则这小娘子要把自个儿架秤上给卖了,便问拓拔:“我记得秋门是您最后契的一个自然灵,不在太平馆好好将养,去枞山作何呢?

    ——逃命吗?”

    拓拔濂呷了一口酒,微顿,放下小杯推给又在怔愣的何荇之,声音散淡:“喝一口,寡人把你的蓂丫还给你。”

    荇之垂着鸦青的眼睫,说:

    “我今早服过镇痛的银翘丸,与酒精相克。”

    她拿着勺子搅弄着微热的茨实粥,指骨分明的小手被熏的发红。拓拔濂没有再与她说,饮掉金波,问宋子京:“你怎知他是逃命,不是去端了襄州?”

    眼下扈县挤满了中蜀权贵,不是族长还赶不上这趟船,确实是个偷家的好时候。

    宋邳摇了摇头,说:“打不得的,贺李古晋,这四个盘踞在南方的大族,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我昨日见了阿娜尔汗,听了一耳‘混珠’的事情。你在海上宫上大有可为,何必为些儿女情长耗费光阴。”

    “你今日是来要人的?”

    宋子京起身给他斟了酒,说:“她没有父亲了。我作为她的长辈,来代她向北元退亲。”

    “你好大口气……”他却不见得恼,是料定了罢,谑笑地看向右手边柳身桃面的小娘:“你再思考三天,十六日大宴散了,你再来说。蓂丫便给你去。

    你的事结束了,谈一谈寡人的事。”

    宋子京直起了身,食不知味地喝了一口酒:“您说。”

    “简帖黄昏送至清友巷35号,”拓拔濂顿了顿:“两封。如果她不来,宋子京,你就别出海上宫了。”

    “好说,好说。”

    “徐子霖拟的分阶法原稿被寡人烧了,那数字吵的人头疼。”王喜把一沓纸递给了宋子京,他继续说:“你那‘屠了三万万人’的好弟子拟的,给你过一过眼,想问问有何差错的地方。”

    子京好脾气地接过去,一口闷了酒,“哗啦啦”的翻了过去,说:“可以带回去看吗?”

    “可。”

    许久,子京开口:“不管怎么分,你得分出来。子霖那分法的确不实用,不去捉金楼便不知阶等,才会叫中蜀地出现你这样的人物。”

    “但这分法,怎么说,泛化了。还有几处:第一,使用元灵,开启异网这不是第一阶就会的吗?第二,六七这两阶我看不明白。你想做什么,这难道不是土木灵人特定的能力吗?第八阶我便没甚么可置喙的了。”

    “可以了。”拓拔濂好脾气地笑了笑:“故这是北元的‘新法’。”

    宋子京摇了摇头,说:“你总要将它推而广之。”

    “自然。寡人不妨与你说,从一到八,是寡人走过的路。你们所谓的‘异网’不过是个摆设,真正的异网是可以用的,譬如——”

    他一把抓住了荇之的手,她只觉得心脏忽地停滞了,眼前是万里冰原,冻得她浑身僵硬。小女娘被提着坐到大腿上,身后,宋子京也骇然地站起来!

    拓拔濂视而不见,随手抹了一下她的脸,轻声说:“你知道金礼为何一直独立吗,这应追溯到两个自私鬼的契约。”他松了神丝,直起身把她送到了椅子上,绕了一圈,低头问宋子京:

    “你要与寡人划区而治吗?”

    一桌子十二道菜,只动了两口酒。那碗薏米茨实粥从冒着热气,至冰凉凝稠,粥面结上一层薄薄的膜。她一口也没有吃。结束时,何蓂便被送来了。

    她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和荇之一样的垂着眼。见到荇之,第一个表情竟然是笑。

    荇之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朝宋子京走去。却被一只大手掐住空出来的手,他低下腰,神色晦暗地看着她的眉眼,在她耳边说:

    “小莲花,记住,寡人要你把眉心这个脏东西剜了,然后走到寡人身边来。”